齊銳叫不動孟然了,這一晚,保守估計他喝了三斤多,還是混酒,不醉也是怪了。
這會兒,孟然就像塊磐石一般盤踞桌麵,任誰也叫不醒。南西的同事陸續撤了,有人主動來問,要不要幫忙把孟然送回家,但沒人知道他新家的地址,除了齊銳。
齊銳謝絕了所有人,扶著斷片兒的孟然上了出租車。
一路上,孟然迷糊著,身子卻不老實,左右動彈,一刻不曾消停。齊銳給他係上了安全帶,他順著帶子摸/到了底扣,自己就給解了。
十字路口,汽車一個轉向,孟然一下跌去了齊銳身上,他嘴裏夢囈著,還要再動。齊銳伸出手臂環住了孟然,把他攬到了懷裏,輕輕拍了幾下,低聲道:“乖,馬上就要到了。”
到了弄堂口,齊銳扶著孟然下車,半扶半扛著他走進石庫門,登上了逼仄、狹小的木梯。好不容易挨到了小單間的門口,可齊銳在孟然的口袋裏一通翻找,卻愣是沒找著鑰匙。
“孟然,孟然。你鑰匙在哪兒?”
“嗯?鑰匙?”孟然懵懵懂懂地睜開眼,渾身上下摸了一遍,也沒能找到。他開始瞪齊銳了,眼神跟以往大不相同,打了個酒嗝道:“跟你說了,你得帶鑰匙!總指望我怎麼行呢?你看……今天我也忘帶了吧?”
齊銳心知他認錯了人,不接他話,隻問:“那要不,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吧?”
“不,我不要回去!”孟然踉蹌了一步,斷然拒絕:“那個家沒我的份兒,什麼都是我弟弟的!我就剩一個床位,回得多了,我媽還嫌我礙眼……”
齊銳歎了口氣,暗暗心疼。孟然沒站穩,一個趔趄,額頭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含糊著喊出了一個名字:“俞……寧……”
齊銳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動,他直直站著,支撐著軟/綿綿的孟然,聽他繼續自言自語:“俞寧啊,你該後悔了吧?你該……該想起我的好了吧?嗬嗬……可惜沒用了,你現在才明白一點兒用都沒了!因為我不後悔,我就快徹底放下了!”
孟然說完,又猛地推開了齊銳,重心向後一傾,撞上了背後的一堵牆。
齊銳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孟然:“你認錯人了。”
“啊?你不是俞寧呐?”孟然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那……你?你是我師父吧?”
隨後,他突然向齊銳敬了個禮,急切道:“師父,你不要生氣,我會帶好一支隊!我練槍!我練好了右手再練左手,我……我去速降,我再也不會錯失破窗時機了!”
齊銳隻覺信息量又變大了,輕歎道:“你怎麼就認安瀾作師父了呢?”
然而,亢奮的孟然還在自顧自地往下說:“我知道你一直想著政委,你幫我也是因為他,你從來就沒有放下過他,我……我也覺得你們倆很般配啊!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看上我?我不懂……不懂為什麼天鵝要送上門給癩蛤-蟆吃?就算這蛤-蟆有那心,他能吃麼?他敢吃麼?天鵝他……他應該配你這樣的鴻鵠啊,師父!你就是那種……能飛過萬裏長途的領頭大雁!”
這不是齊銳第一次聽到孟然提及他們之間懸殊的身份。隻是,他沒想到在孟然的心裏,竟然把自己貶得這樣低,把他抬得那樣高。高得像是無法觸及,高得像是難逾越……
齊銳的眼睛微微變紅了:“你別這麼想,你看清楚一點,我不是你師父,我不是安瀾。”
孟然犯糊塗了,他又一次認真地看了看:“你貴姓啊?”
“我姓齊。”
隨即,孟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指了指齊銳道:“不早說呢,原來是曉楓啊。”
下一刻,他的神情又一下變了,哭喪著臉道:“你說!你為什麼總跟我吵架?你知不知道在我心裏頭,你比我親弟弟還親,我從來都把你當家裏人一樣!可你……你脾氣一上來,老把話說絕了,那些話……那些話就跟拿刀在捅我一樣,我聽得心裏難受,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