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陣陣急響。
昏暗的房間內,側臥在床的孟然慢慢睜開眼,坐起身接聽了電話。來電人是齊鋒,孟然沉默著聽了足足三分鍾,探手拿來了眼鏡戴上,沉聲問:“何啟言也在被捕名單裏麼?”
另一頭,齊鋒歎了口氣:“參與破譯的核心成員都被姚永昌的人秘密逮捕了。我起初派何啟言過去就是為了協助那些核專家,按他的級別本不該在被捕名單當中,但人卻被一起抓走了。”
鏡片後方,孟然的眼眸一動不動,眼瞼卻牢牢閉上了,他長吸了一口氣又問:“那……破譯出來的公式保住了麼?”
“出事之前,我就給何啟言下過命令,告訴他一旦發生了意外,要用盡一切方法把公式傳遞出來。”
孟然靜靜聽著,電話對麵的齊鋒吐出一口煙,輕歎道:“有沒有保住,就看他能不能活著想出辦法了。”
孟然下床走到露台前,伸手拉開了落地窗,一陣冷風隨之灌了進來,他站在風口低聲道:“如果何啟言犧牲了,安瀾他可能接受不了……”
齊鋒久久沒有出聲,隔了好一陣才道:“真要這樣,隻有我去麵對他了。”
“不,你不能露麵。”孟然反對說,“他能要了你的命。”
掛了電話,孟然站在窗邊沉思良久。冰冷的空氣如一襲黑綢流動在整個房間內,室外也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翌日清早,霪雨連綿。
安瀾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桌上已多了一隻保溫壺。支隊長杜剛早早趕來泡了茶,灌進壺裏,見安瀾來了,他稱是孟然托人買了一株人參,特意吩咐他切片泡茶,給安瀾送來的。
安瀾問起孟然去了哪裏?
杜剛稱孟總一早就被齊鋒喊去了83號,問到具體事宜卻並不知曉。
安瀾喝了一口孟然派人送來的參茶,他嚐不出味道,唇舌間卻隱隱感覺到一種苦澀的觸感。
晃眼到了中午,安瀾仍忙於處理一批案頭工作。杜剛從食堂打來了飯送來,安瀾看了眼不鏽鋼盤裏的食物,卻渾然不覺得餓。他想念何啟言給他做的飯菜,顏色搭配總是鮮豔好看,每每都能勾起他的食欲。安瀾給何啟言去了一條信息,內容極為尋常,麵上問的是“在幹嘛”,內裏透著“我想你”。
信息發出去後,隔了一個多小時沒得回複。安瀾又點開信息欄,拇指一路向上劃,赫然發現自從前天開始,何啟言就沒再和他有過互動了。
安瀾追發了一個問號過去,可對麵依舊無聲無息,就在他忍不住要給何啟言撥去電話時,一名特警敲門而入,送來了一隻長盒快遞。
長盒被擺放在了辦公桌上,寄件人一欄寫的是何啟言。安瀾放下手機,拆開了紙盒,裏頭裝的是一個約一尺半長的木匣。
驀然間,安瀾的心頭升起了一種不祥之感,他重新拿起手機,直接撥給了何啟言,但手機裏傳來的卻是一個冰冷的電子音,聲稱對方機主已不在服務區。
安瀾的視線又回到了那個長木匣上,竟是越發緊張了。他慢慢打開了盒蓋,也就是在開啟那一瞬,他那雙墨色瞳孔頓時劇烈一縮,一雙穩而有力的手也跟著猛顫了一下。
在打開木匣之前,安瀾心裏不下冒出三四種假設,可令他萬萬沒想的是那裏頭裝的竟是一隻連帶著前臂的血手!
安瀾一點點翻轉過那隻斷手,發現它的虎口和食指指腹上都留有一層薄繭,那是狙擊手才會磨出的繭……
一時間,吸入口鼻的空氣仿佛梗在了喉嚨裏,安瀾無從呼吸,隻覺心肺像碎了一樣疼,他認得那隻手,那是何啟言的手!
堅毅如安瀾,這一刻竟也難以自持地戰栗了起來,他顫抖著捧起那隻冰冷的斷手,整個人竟像失了方向般不知所措。他牢牢握著它,把它緊緊貼進懷裏,嘴裏卻是連話也說不上來,隻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辦公桌上的手機猝然亮了起來,一段視頻隨之出現在了安瀾眼前。刹那間,他的神情像被凍住一般。桌前的安瀾正幽幽抬眼,他的動作變的極緩極慢,雙目之中竟已空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