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拜君山河壽其一(1 / 2)

紅衣如流動的火焰一般簇擁著麵色蒼白的少年,幾乎是在於焰驚呼出聲的同一刹,少年閃電般地揚起手,迅疾地做了一個手勢。仿佛有無形的繩索從他指尖躍動牽引著凝碧樓下屬,那些人瞬間捧住心肺哀嚎起來,淒惻驚惶地跪倒在地,連連打滾,隻是瞬息的功夫,已然兵戈墜地,毫無戰力。

鄧韶音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曾在史府婚禮見過一麵的紅衣少年,黎灼,不知道他身為凝碧樓最核心人員,為何突然做出此等舉動。靖晏少帥提刀迎向於焰,穿楊公子身側的護衛已被黎灼用蠱毒兵不血刃地除去,可是於焰卻依舊無動於衷,冷冷地坐在馬上,看也不看鄧韶音,隻是用刻毒的目光死死地鎖住黎灼。

“你居然是逆賊!”他從牙縫裏迸出斥罵的話,冷汗流了下來。

黎灼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手指停滯在心口處。先前看於焰如此冷定從容,他還以為對方僥幸沒中蠱毒,如今聽他說話中氣漸失,才知他不過是強撐著。黎灼不避不閃地回看著他,眼睛裏毫無愧悔之意:“不錯,是我背叛了凝碧樓。”

“抱歉。”黎灼聲音清淡地喟歎一聲。

“為什麼!”於焰恨恨地質問,握著弓的手上青筋暴起,原來這位他素來尊敬的年輕同僚,就是今日害他功敗垂成的罪魁禍首。黎灼臉上雲淡風輕的神色頗為刺目,於焰盯了半晌,唾道:“你原本是芸州黎氏後人,家族滿門被滅時,樓主將你救下,對你恩同再造,恩重如山,你有什麼臉去背棄樓主,站到殷景吾、沈竹晞那邊?”

於焰知道,黎灼在樓裏身居高位,他善使蠱毒,雖然外表如少年般明麗爽脆,內心卻陰狠毒辣,步步為營地算計人。黎灼既然敢在此有恃無恐地公然與他們決裂,必然已經做了萬全準備,絕不僅僅隻用蠱毒殺死他身邊的親兵。可是於焰素來習武,豪爽慣了,不懂那些算計之人的彎彎繞,這時明知自己已經一腳踏空,懸在死亡深淵之上,整個人依舊毫無畏懼地冷笑,鋒利如刀:“一日君臣百日恩,莫非樓主與你賓主盡歡的七年還抵不上殷景吾許你的那些蘸滿血的利益嗎?”

黎灼正對著他站得筆直,手指緊握成拳又放開,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少年手背上的青筋驀地凸起,終於拔高聲音:“嗬,蘸滿血的利益?於焰,你可知道什麼才是蘸滿血的利益?”

他手揚起,長發披散而下,在冷風中抖成一麵獵獵的旌旗,襯得他麵容陰沉到滴水的地步,連那身紅衣都妖異如蠱酒裏爬行的紅蛇。黎灼一手指天,厲聲道:“我這就告訴你,何昱一手將凝碧樓送上中州最巔峰,他執中州牛耳這七年,凝碧樓每一日的往來,都是蘸血的利益!”

於焰被他的語氣驚懾住了,回過神來卻更加哂笑:“一將功臣萬骨枯,為了樓裏的盛世基業,那些無關緊要之人,就算屍骨堆積如山,又有什麼打緊!”他是沒讀過書的武人,心思簡單殘酷,卻深諳強者為王的道理:“黎灼,你怎麼如此荒謬入歧途?成王敗寇,每日中州有多少暗流湧動試圖扳倒凝碧樓?倘若我們不先發製人,難道要等到做階下囚生不如死的那一日再反擊?”

於焰冷笑:“霸主的羽翼下容不得任何試圖以卵擊石的反抗,當有的存在威脅到我們,就該殺!江湖人江湖死,一入江湖就該有隨處埋骨的覺悟,黎灼,枉你我共事七年,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優柔膽怯的人!”

黎灼凶狠地回瞪著他,眼神幾欲噴火,怒喝:“不錯,大多數人就該死,可是那些無辜之人難道也要平白為霸業奠基、喪命嗎?”

“正是”,於焰斬釘截鐵地說,毫不猶豫,“不論是誰,不論是今日的殷景吾、沈竹晞、陸棲淮之流,還是京城被殃及的百姓,他們在被樓主拿下殺死後都應當感到榮幸,他們以身為基石,鋪就了凝碧樓的不世功業。”

黎灼怒視著他,嘴唇抖個不停,因為一時間情緒過於激動甚至沒能阻止話語來反駁於焰。他是在奪朱之戰結束後才加入凝碧樓的,而於焰卻是從漠北隨金夜寒遷往中原紮根的耆宿。這些人對凝碧樓的崛起、長居巔峰有種狂熱的篤信,讓他全然無法理解。此刻在於焰麵無表情地袒露真實想法後,黎灼隻覺得心頭一寒,難怪何昱在樓裏被奉若神明七年,居然想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雲蘿計劃。

黎灼用手指輕輕叩擊著眉心,定下心神,沉聲道:“於焰,你我隻是立場不同,並無深仇大恨,若你此刻拋下兵戈就地投降,我絕不對你動手。”

黎灼緊扣手指下了最後通牒:“當初何昱饒了湄姑娘一命,如果可以,我便也饒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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