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語默將方不圓扶到椅子上,微微笑道:“方莊主,你先坐下慢慢說,你說什麼我都認真聽著。”又從桌上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方不圓一見忙站起身,不聽擺手道:“這如何是的,公主你可折煞我了。”

章語默搖了搖頭道:“方莊主,你錯了,如今這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是長輩我是晚輩,如何使不得,什麼公主臣子,你現在身在鄉野,我也從未住過皇城,你說的那才是使不得使不得的,如今既然我們都是一屆草民,倒不如尋常稱呼的好,你莫要再叫我公主了,若是你不介意的話,便隨大家喚我一聲語默便是了。”

方不圓一聽呆了半晌,放緩緩點頭道:“公主這話也在理,如今叫你公主可算是對你不住了,萬一給個有心人聽去,怕是對公主反倒是不安全的,不如我便叫公主一聲少主好了,陛下本就是我的主子,你是陛下和馬皇後生的,也是嫡出,我叫你一聲少主也是錯不了的。”

章語默忙搖了搖手,道:“方莊主,我說過了,如今你我其實是一樣的身份的,你根本就不用以我為尊,實際上我也不是什麼主子,這些年我在外頭長大,過慣了平民的日子,根本就沒這許多規矩,卻也活得算是怡然自得,這些繁雜的規矩我卻是守不來的,倒不如讓我自由自在的好。”

方不圓一聽,忙從椅子上下來,跪在章語默麵前,臉上一臉懊惱。章語默心下一驚,立即閃身躲到一邊,急道:“莊主,你這是做什麼?”

方不圓道:“公主,你是不願接受老臣的懺悔麼?我知道老臣對陛下不住,但是老臣的心真的是向著陛下的,俗話說,一日為君,終生為君,我如何敢不尊,公主這樣講便是不願再認老臣,不願接受老臣的懺悔了。”

章語默聽他如此說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忙轉過臉去看莫非,莫非看了看方不圓又看了看章語默,便朝章語默微微點了點頭,章語默想了想便道:“好吧!莊主,我答應你就是了。”說著伸手扶起方不圓。

方不圓露出些笑容道:“謝謝公主。啊,不謝謝少主。”

章語默無奈的點了點頭,道:“莊主,你說有什麼隱情要跟我們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愧疚了這麼多年,記掛了這麼多年,倒如今都不願意放下呢?”

方不圓回到椅子上,歎了口氣,臉上慢慢出現一種奇怪的表情,隻聽他道:“其實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說著便慢慢的講起了那些事情。

原來當年還是洪武年間的時候,方不圓也就是方孝孺,尚未當什麼職位,那時方孝孺的父親方克勤因為空印案被錯殺,所以對太祖皇帝朱元璋未免心存怨恨,是以並不願意為朝廷效力,當時他的老師便是鼎鼎大名的學士宋濂,宋濂有一個好朋友名字叫做姚廣孝,兩人通過宋濂的關係也是有些共同語言,便結為好友。

後來太祖皇帝逝世,建文帝即位,方孝孺被建文帝提拔為翰林侍讀,這個官位卻也不算小,當時方孝孺並不想為朝廷效力,但是想到自己滿腹經綸無處可用,滿腔抱負無處可抒,心中也是鬱悶難當,每每便去肆中沽酒,那姚廣孝也時常來,是以兩人便經常在一起聊古唱今,說著說著,方孝孺便告訴他自己如今的苦惱,那姚廣孝聽著卻是垂首不已,過了半晌又朝四周看了看,方道:“方弟的事情我卻也是略有所知,令尊方克勤大人卻也確實是被冤枉的,但是太祖皇帝手中冤死的魂靈還少麼?但是作為讀書人為的是什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這天下自是不用我去平,治國卻是需要我背之力氣,如今太祖皇帝已經賓天,所有的事情也已經過去,想要追究卻已是不能,現而今建文帝當權,正是用人之際,所謂君為臣綱,皇上如今要重用你,你如何可以推辭,而且,你要知道幫皇帝將這天下治好了,不隻是幫了皇帝,更是幫助了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若是天下穩定了,百姓安家樂業了,你那些個人的恩恩怨怨又算得了什麼呢!況且聖人早就說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令尊卻也是尊重太祖皇帝方去赴難的,你應當感到自豪,不是麼?”

方孝孺一聽,心中大是震驚,反複思量覺得這姚廣孝所說的話,當真是將聖人之言拿出來驚醒了自己,頓時對姚廣孝心生好感,兩人的關係自然是又進了一層。

方孝孺果然聽了姚廣孝之言前去上任,沒想到建文帝和太祖皇帝截然不同,建文帝為人善良,仁慈,而且重賢人,對於方孝孺更是禮遇有加,君臣之間相處非常融洽,有時候言語之間相談甚歡,經常一起喝酒飲茶,一時便忘了時辰,建文帝經常對方孝孺道:“得孝孺一友,真乃平生快事。”

和建文帝相處久了,方孝孺漸漸發現建文帝的性格裏有些過於仁慈,有時候跟方孝孺談起國家大事的時候,也是常常歎息道:“如今哥哥諸侯也可以算是據地為王了,我這個皇太孫登上皇位怕是有許多人不服啊!其實諸王之間不乏治世之才,尤其屬燕王勢大,而且當年皇爺爺在世的時候,他便那樣驍勇善戰,我本以為父王去世之後,皇爺爺定然會立燕王為太子,卻不想卻立了我為皇太孫,如今這燕王隻怕心中還是不服的,若是真有一天他有二心,我到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方孝孺和建文帝私下相處便和朋友一般,建文帝從來也不稱朕,方孝孺便也想朋友一般,稱自己為我。是以聽到建文帝這番言語,也不禁心中為建文帝著急。

方孝孺笑道:“皇上,這燕王為臣,您為帝,若是他敢起二心,天下當然會群起而攻之。”

建文帝卻苦笑了笑道:“其實,他也沒有錯,本來我就沒有他那般的治世之才,而且他本就是我的長輩,皇爺爺的安排或許也是有不對的,他不服氣也是應當,更何況,他終究還是我的叔叔,是我父親的弟弟,我如何能夠誅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