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我聽到屋子中間作作索索地有動靜,好像老鼠似的。我眯著眼睛睜開一道縫,看到了煤球爐邊上,隱隱約約站了個人影。
我腦子像被潑了道冷水,立刻就清醒了,我摸了摸左眼,發現它不疼也不癢,才稍稍心安。
那個人影是個又癟又瘦的老人,他幹枯的手上拎著一個拐杖,站在那個對我發火的小年青的床頭,不停地用拐杖戳他的腦袋:“讓你睡我的床!讓你睡我的床!”
我嚇得一聲不敢吭,也不敢發出動靜,就這樣挨到了天亮。
天亮之前,那個老頭消失了,他們五個人也起了床。
與其他人睡得精神抖擻不同,那個穿著破爛的小青年,兩個眼圈發青,滿臉疲憊,仿佛是頭拉了一夜磨的懶驢,哈欠連天。
“小五,你怎麼跟沒睡覺似的?”那個領導幹部模樣的人奇怪地問他。
那個小青年,邊打哈欠邊說:“唉,別提了!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惡夢,就夢見一個老頭拿拐仗不停地敲我的頭,說我占了他的床,奶奶的,一晚上都沒睡好。”
他們五個人走後,我也起了床,好奇地來到昨晚那個小年青睡的床鋪看,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當我掀開鋪在床上的被褥時,才發現這張床竟然是用一個廢棄的棺材板給拚成的,不用說,這個棺材板原來肯定是那個老頭的。
這個旅店的老板可真坑人,用這麼晦氣的東西做床,不鬧鬼才怪,隻怕在它上麵睡一覺,一年到頭都得倒黴運。
但我一個小孩子又能幹什麼,隻能搖搖頭,暗自提醒自己,以後出門住旅店一定要檢查清楚自己睡的和用的東西,幹不幹淨,說不定惹上什麼東西呢?
我出了旅店,買了點幹糧,又是一路向縣城走去,走了整整一天,天快黑了才到了縣城的汽車站。
不過幸運的是,當天晚上還有最後一趟到省城的長途爹大巴車,我趕緊買了票上了車。
上車之後,我就愣住了,因為昨天晚上我見到的那五個人就在這輛車上!
他們不是一早就出發了嗎?怎麼還在汽車站?
而且他們分散地坐在車上不同的位置,裝出一副相互不認識的樣子,讓人感覺更奇怪。
就在我認出他們的同時,他們也都認出了我,一個個對我目露凶光,特別是那個身穿破爛的青年,還用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知道他是警告我不要亂說話,老老實實做好。
我趕緊找了一個離他們比較遠的位置坐下。
不料剛坐下不久,昨晚那個穿中山裝領導模樣的人就湊了過來,他對我的鄰座不客氣地說:“老鄉,換個座,我跟這位兄弟有話說。”
鄰座看他一臉凶相,也不敢多說,灰溜溜地跑到另外一個位置了。
中山裝在我身邊坐上,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嘴趴在我的耳邊,惡狠狠地說:“小兄弟,一會兒可別亂說話,要不然……”
他話說到這裏,我隻感覺到肚子上被一個尖銳東西頂住了,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它的鋒利,我低頭一看,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我嚇得趕緊點點頭,不再吭聲。
中山裝得意洋洋地收起了刀子,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長途車啟動了,開始朝省城出發,它在夜色中像一個發光的骨灰盒,駛出了汽車站。
在出了汽車站不久的一段昏暗的路上,有人攔住了它,上車的是一個漂亮女人,皮膚白皙像豆腐,小嘴紅紅的像櫻桃,她上車後,掃了一眼車上的人,就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我看到旁邊的中山裝見到這個女人眼睛亮了一下,估計他心裏已經起了壞心思。
車輛繼續行走,走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這時突然有人開始從座位上跳起來大聲叫著:“麻店到了,我要下車,麻店到了,我要下車!”
我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竟然是昨天晚上被那鬼老頭用拐杖敲腦袋的小青年,他現在跟昨天罵我時的凶狠樣子完全不一樣了,鼻涕橫流,表情傻呆,跳到車門前,搖晃車門。
完了,他被鬼附身了!我下意識這樣去想。
我轉頭去看中山裝,發現同伴變成這副模樣,他竟然一點都不慌張,也讓我大為意外。
“你個傻子喲,哪兒到麻店啦,這趟車根本不到麻店,你是發癔症的吧?”
我看到說這話的是昨晚那個大款模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