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臉上突現一絲不悅，道：“師父莫非真的要召回風起靜？隻怕剛才的少年未必是尹仲俅派來的。”
“絕不是尹仲俅。”
“那師父為何？”
老者繼續道：“你可曾聽過當年蝠鶴相爭的約定？”
中年人誦道：“蝙蝠鏢至，白鶴當飛，月圓中秋，不死不休。”
“沒錯，當年風起靜輸了尹仲俅一籌，心中不服，相約再戰。尹仲俅聲稱有重要事情未了，不肯應戰。風起靜以言語相激，說道‘尹兄若真有要事，在下願等到仁兄事情了結，即使等個十年八年也不打緊，隻怕尹兄自知贏得僥幸，不敢再戰，方以有事作為借口罷。’哈哈，這風起靜雖名震江湖，但有時候說話行事卻與孩童一般，尹仲俅哪裏肯吃他這一套，隻不過被他纏的緊，便與他定下了蝠鶴相爭的約定，待他事情一了，便以蝙蝠飛鏢為信，相約中秋於西湖再決生死。為師當年正好在場，就做了他們的公證人。沒想到這風起靜倒也下得起決心，他恨自己玩物散誌故有此敗，竟將他心愛的白鶴交與我看養，告訴我待蝙蝠飛鏢送來之時，再放飛白鶴，彼時他自會知曉。沒想到啊，他這一等還真等了十年，哈哈哈哈！”老者憶及往事，竟情不自禁開懷大笑起來，更是越想越想笑，最後笑得連眼淚也出來了。
中年人直等老者笑完了，才繼續道：“原來白鶴劍神與蝙蝠巫師已有一戰，弟子倒未曾聽說過。蝙蝠巫師不愧為朝廷鎮撫司通緝榜與公義盟懸賞榜上的雙榜榜首，居然連當年唯一的紫衣賞金使者也敗在其手上。”
老者臉色突然變得陰沉，中年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提及鎮撫司與公義盟，觸及了老者的心病。原來老者隱居多年，正是因為他乃朝廷鎮撫司通緝榜與江湖公義盟懸賞榜的雙榜“榜眼”。
中年人趕緊扯開話題，問道：“不知師父如何肯定這枚蝙蝠飛鏢不是尹仲俅之物？”
老者倒也豁達，剛才的不快並不放在心上，道：“尹仲俅用過的鏢，鏢身兩麵必有他用內力壓上的指痕。適才少年送來的鏢，鏢身表麵光滑無痕，因此我斷定不是他的鏢。”
中年人歎道：“若無強大的內力驅動，想必他的鏢也不會例無虛發。”
老者道：“他們當年的約定是‘蝙蝠鏢至，白鶴當飛’,因此為師當下放飛白鶴也不算違了諾言。這數年來，白鶴同我蟄居於此也著實委屈了它。正好借這個由頭把它放了。”
中年人道：“隻怕風起靜誤以為尹仲俅已然應約，到頭來反而白跑一趟。”
老者道：“他這些年一心備戰蝠鶴之約，想必早已寂寞壞了，他本是個喜歡熱鬧的人。等蝠鶴相爭的消息傳出去，肯定少不了許多精彩的熱鬧，江湖上近幾年新晉的那幾名高手想必也會前來，以他喜歡打架的天性，肯定會感謝我的。”
“白鶴一飛，隻怕師父經營多年的茶館也得從此關門了。”
“哼，我的身份已然暴露，這個地方無論如何也是待不下去的。”
“奇怪，師父隱居於這市井當中已有數年，未曾有什麼動作，不知為何會在此時被人發現。”
老者沉吟片刻，問道：“那名小廝來茶館多久了？”
“自從祥福摔斷了腿，就開始雇他作為替代，到現在已有三個多月了。師父難道懷疑他有問題？”
“他舉止乖張，又不懼刀劍，不像是普通人，況且他見我時眼神閃爍慌張，隻怕他早已知曉我的身份。你速去叫他過來，我親自詢問一番。”
中年人飛奔至茶廳，卻已不見小廝蹤影，就連客人也走空了。中年人趕忙奔回報知老者，老者冷冷道：“你雇的好幫手！”
中年人慌忙撲倒，叩頭道：“是徒弟走眼了，請師父責罰！”
老者歎道：“人若有心要找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也不全怪你。”老者的眼神突然變得狠毒，他話鋒一轉：“我本不願再招惹江湖，可江湖卻偏偏不肯放過我。也罷，那就再玩玩吧！走，同我前去放飛白鶴。”
師徒二人繞到閣樓後麵，穿過一個石拱門來到後花園。花園雖不特別大，但卻布置得十分雅致齊全。園中散種著數十株金鑲玉竹，三五成林，清雅高潔；一簇一簇的迎春花，風中輕擺，如金色瀑布；滿地的血紅月季，雨中開放，嬌豔欲滴。園子中央有一座太湖石構成的假山，四麵環水。那白鶴立於池邊，它的腿上拴著一根長繩，使之不能飛走。老者與中年人來到身旁，它卻毫不在意，隻是靜靜地望著池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孤芳自賞，眼神中難免流露出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