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鎖顏雲傲風高,似我心高。卻始終比不得我心中最高的山崖,那兒有我的明月溫酒,有我未醒的黃粱美夢,還有我已碎了一地的皓月傲骨,那個我守了千萬年的未歸人。
“不悔,司雪衣,宋鎖顏她不悔,宋鎖顏問你,她為何要悔?”
宋鎖顏永遠悟不出何為情,何為斷情,何為絕情。一如當年阿嬌一襲紅衣如火傲骨錚錚,睥睨天下卻獨獨被劉徹毀了溫柔夢,連金蓮都成了殘灰。
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我曾以猛虎之身,立於不敗之地,然終被這亂世盡數擊破我的執著與黃粱美夢,伴著的也隻有溫酒明月,金釵玉顏多尊貴,卻瞧不得明珠的苦楚。
“你可知,明月清風,最襯美酒佳人?”
司雪衣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紅藕香殘玉簟秋。
“為何同餘言,隻道情非予餘,何以解爾意?情本孤獨,二人半便擁擠。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餘隻知,繡麵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麵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玉爐沉水嫋殘煙。夢回山枕隱花鈿。江梅已過柳生綿。黃昏疏雨濕秋千。
“榮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觀天外雲展雲舒。歸罷,您。”
宋鎖顏我揮了藕絲琵琶衿的水袖,撒落了一地的殘羹與冷茶,瓷片破碎的聲兒驀地不經意刺入了誰的心間,激起的是忘川的漣漪,悲戚或蕭瑟。
“世人皆諳這凋零苦,卻無半分憐惜之意。”
眉間的金絲足以魅惑江山,卻惑了我的心,誰主沉浮是百年的浮沉,宋鎖顏的卻是刹那的芳華,四處蔓延的都是芳華逝去是縷縷血腥氣兒,王朝的浮沉,背地裏是深深的腐爛與腥臭。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我踩著鮮血與白骨離去,腳下踏的是一個個被禁錮塵封的怨魂。
“高歌宴罷月初盈,詩情引恨情。煙露冷,水流輕,思想夢難成。羅帳嫋香平,恨頻生。”
恨頻生,恨也平生。
司雪衣那玉竹骨節般的指摁下衣襟上的皺褶,裙擺劃過青石板窸窣合那窗上青玉籽料淬煉的風鈴,柔夷合著一方天地,那紅塵百般念想六合清淨。
“他生未卜此生休。餘羨那楊貴妃,竟戀上了玄宗。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長記海棠開後,正傷春時節。
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鴂。
“腥氣重。應學得放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燭底鳳釵明。釵頭人勝輕。角聲催曉漏。曙色回牛鬥。春意看花難。西風留舊寒。
斑斑血淚染湘妃竹,引得咳嗽連連積怨成疾,“病起蕭蕭兩鬢華,臥看殘月上窗紗。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終日向人多醞藉,木犀花。”
“如今一方冷寂,竟仿若回到年少時,閨房中的靜謐,隻是看透了才知道,餘這一生,過的當真不好。兒時母親為餘長姊擇親,選了宣州一家書香門第的獨子,長姊百般不願,上月入宮瞧餘,幾年光景,長姊愈發漂亮,而餘盡是病態。方知,何苦掙上一分半分的氣,入這來。長姊夫婿家中,就一獨子,自幼體弱,二十有一方娶長姊,家中對這般媳婦疼愛非凡,且因獨子無小姑小舅刁難,長姊爭氣,次年誕下龍鳳胎,除卻一個被婆婆灌了無子湯的妾氏,無人煩擾她。反觀餘,明槍暗箭,戚戚苦寒。放知當年母親,真真蕙質蘭心,餘若是及笄便知,哪來如今巷中紅霜盡成雪,一方悲涼一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