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貞雖雨霽日,而不棄傘,自倚湖畔尋魚妄投擲。傘柄倚一段白皙頸,難得地有幾分不規矩來。聞人問安,索性把掌中魚一股腦拋矣,拊手淨了留,喚人取熱巾子來拭。眯目冷看宮人忙,待四下靜矣,始不經意地看素人,“白?”

沉重一回,略略挑眉,“近宮中者可愈多了白氏,不知可與本主為本家?”由人取小石椅,又細細鋪上錦之襯,乃使之起也。

白汐羽未得允敢妄起,垂首謹待。半晌聲,言,“妾五福,旁遷白係。”

禮起,乃敢舉目視其目之人,聞其於詩頗佳,且極愛花草。想亦唯其始有恁氣態,念家花萎靡之態,酌開,“妾聞小主謂事頗有心得花草,見一問,不知小主可釋疑?”

白蓮貞,“如此,是頗為可惜,原以為能與承衣敘輩。”倏而聞言及花草,一時有趣,而於目前者變之印象,覺花草有情而人冷情,這會兒一論起來倒覺親切。

挑抬柔荑指了座兒令其不必拘執,青眉彎趫,嫭麵盈笑而柔,“哦?承衣請講。”

白汐羽言間親微,人亦不複前拘。依言坐,細思了家中點,方輕點螓首雲,揚唇感,“草木則比人更近情。”

得曰,遂有遠山輕蹙,隱以齒齧下唇,苦色寥寥,“卻也不知何孽,其葉偏黃而不綠,朵小色偏且不豔,而逢雨更蔫……”雙頰微泛緋赧,垂睫留影細碎,“妾藝不精,尚望姊姊釋疑。”

白蓮貞囑婢遞茶,細細聽,且頤曰,“此時正是其花葉之時節易,有葉宜。或室溫宜,或土不安,皆可成因。今我不能見,亦不能詳之。”一懷視之之念,支胲輕笑,“承衣住何處?何日得閑,本主猶幸一觀之。”

實乃還其神不逡巡,曼捧美人盞小啜香茗,反笑問,“可不介意?”

白汐羽受茶盞,不急飲而輕捧細聽,以其言記下,時時頷首。待其言訖,回過神來竟詢住處,呆愣片刻慌張報了居所。麵有訝色卻難掩欣喜,“此…乃勞煩姊姊也。”

又聞得下言急急掰手,語速亦是小疾,“不不不…妾豈會介意,如此之幸實感欣榮,隻是勞煩姊姊了。”繼而垂首,言行怯怯,悄兒悄抬眸瞧一眼,“那……妾平日可常去姊姊處學此養花之道?”

白蓮貞,“自可。”溫笑靨媔目溢彩,不假思索一口應允,素親草木之人,但中多喜金玉珠璣釧諸人,欲者甚寡。這會兒得能言語之人兮,目眥笑得彎彎,“可去端儀宮茗貞閣尋我,庭草最為蓊鬱者是。”

打眼顧日,沉吟道,“今日猶有時閑,不知本主可否及你處叨擾一二?著實心疼那脫葉之花,你也莫要笑矣。”

白汐羽馥鬱荷香笑繚彼衣,徘徊逞顰潦草為香,眉目盡淺笑,“多謝姊姊!”裙壑之間波粼風流,繁曙天光半欲消,晚了扇暖鶯妝倦雲杳渺。

良媛雖為良媛,卻有潤字封號,又誕公主美佼,如今不甚得意,然不想如此近人,心惶而喜,音未落乃起,立於道旁,躬身舉手,曼婷婷成謙笑,“姊姊請。”

白蓮貞與之不諱,細論花葉,兼言人心。別時留詩贈,乃不舍歸宮。然婢子憂心輕言柬,“主子,您不過與承衣小主人半日,這…”

擺手止之言,令其退也,宮闈沉浮血雨腥風一時風起雲湧,一時麥芒針鋒,迍迍多年,當置身事外,方辨清是非黑白,人心冷暖。自顧自喃聲切切,隻道一句,“人非草木,生有悲歡。此……本主是以見之……”

裘花嶸靉靆半遮殿內暑氣略遜,眄銀鏡黛碧綝纚薄帶紗裙,連理枝葳蕤生徽,玓瓅嵌雲鬌夭夭,跬行而思千鯉池新入之錦鯉,傳嬙女備糕點欲出,掀簾撲麵暑氣卻難尋昔年之景,不免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