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心裏鬆了口氣,能擺脫這種天天幹活幹個不停的日子,是她幾個月來最大的願望了,她語氣裏立刻添了幾分歡快:“那我們幾時能走?是回新家去嗎?家裏已經搬進新屋子了吧?”
“搬過去了,隻是你暫時還不能回去。”
“咦?!”春瑛吃了一驚,變得有些結巴,“不,不是說…”
路二叔又歎了口氣,皺著眉頭對春瑛說:“你在府裏惹了什麼事,我也打聽過了。你這丫頭,忒傻了!上頭的少爺們愛鬥來鬥去,跟你什麼相幹?你何必插一腳進去?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隻當自己瞎了便是!”
春瑛眨眨眼,有些沮喪:“我…我隻是有些氣不過…好歹是條人命…”
“你這丫頭啊…”路二叔狠狠扣了她腦門一記,“那種事知道的人多了去了,還缺你一個?要告發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丫頭去,不然你隨便說幾句話,誰會信哪?這回倒是好運氣,那二少爺自己做事不機密,叫其他人瞧見了,才讓事情傳開了。他到了黴,我跟你爹娘才敢來找你。”
春瑛呐呐地低下了頭,路二叔也不理她,扭開頭盯著牆角的一堆碎石,仿佛要從上麵看出花來。過了一會兒,春瑛才小聲問:“府裏到底怎麼樣了?二少爺的事既然傳出去了…為什麼我還不能回家呢?”
路二叔瞪她一眼,才把緣故說出來:“你才出府兩天,二少爺便定下了親事,不久府裏有傳言說他好南風,平日關在書房裏,其實不是在讀書,而是變著法兒地折騰幾個小廝。身邊人勸他,也吃了掛落。還有人看到他跟一個丫頭進了花園,卻獨自走出來,那丫頭卻死在花園裏了。那丫頭平日原是看不慣他跟小廝鬼混的,人都說必是惹惱了他,才招來這殺身之禍。這些傳言原隻在仆役間流傳,後來不知道怎的,叫侯爺和太太聽見了,侯爺發了火,太太又穿上全副命婦冠服,正經在老太太和侯爺麵前下跪進言,說再這樣縱容二少爺,隻會壞了他的前程。老太太氣得不肯聽花姨娘的哭求,侯爺便派人將二少爺送進了西山莊子,命他在莊中安心讀書,沒有召令,不許回京,又命人日日看緊了他。這事兒雖然壓下去了,但總有些風聲,許多人在私下議論,你恰好是那時出府的,便有人懷疑你在花園裏看到了什麼,叫二少爺下手教訓了。太太不欲叫外人知道這些醜事,如今府裏正彈壓得緊呢,你回去了,豈不是自惹麻煩?倒不如在外頭多待些時日。”
春瑛失望地踢了牆角一腳,小聲嘀咕:“那到底要待多久…”她都幾個月沒見家人了,以前在府裏當差沒空就算了,現在明明可以回去…她猛地抬頭問路二叔:“今兒怎麼二叔過來?我爹和我娘呢?!”
“他們暫時不便來見你。”路二叔道,“你爹領了差事,隨小陳管事南下去了,你娘又不識路,自然隻能讓我來。等長生鬆了口,你就隨我到我那兒去,等二少爺的傳言平息下去了,再回家吧。橫豎三少爺那兒已經有人補了你的缺,你即便回去了,也沒法繼續在他那裏當差,等他院子裏的人有了空缺再說。”
春瑛怔了怔,她雖然早就想到會有人頂替自己的位子,卻沒料到會沒法
回府裏去,想到自己失蹤的財物和衣裳用品,她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當初到底是誰把她送出府來的?聽二叔所言,似乎不象是侯爺,倒有可能是太太,雲想閣又恰好是安家的產業。
路二叔見她在低頭思索著什麼,眼珠子轉啊轉的,便以為她要出什麼妖蛾子:“你給我安分些待在家裏,少出門。我那小院離侯府近,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遇上府裏的人,一不小心泄露了口風,可就麻煩了。你以後可不許再這樣冒冒失失的了,這回是三少爺有心保你,不然你真要傻傻地出頭,誰知道二少爺會不會又再‘失手’殺了你?!”
春瑛縮了縮腦袋,心裏卻起了一絲疑惑:難道送她出來的是三少爺?可那天不是說得好好的嗎?他忽然打自己一悶棍是什麼緣故?周念是否也參與其中?她有些不悅,如果他們不想自己把事情傳出去,直接說就行了,想要自己出府,也可以坦白開口,她能依靠的無非是他們,就算再不情願,也不會違抗他們的意思,他們為什麼要打暈她?!
再想到跟二叔回家後,連出門都會受到限製,自由度遠遠不如現在,她又有些猶豫,是不是該留在福寧街多住些時日?至少在這裏沒人知道她是誰。
不過她並沒有受虐傾向,一想到留在福寧街意味著要天天做很多活,又要挨程大娘的罵,還有可能挨打,她又不太樂意了。依程大娘目前的精神狀態,根本沒心思教她什麼,她留下來也隻是白受罪而已,倒是石掌櫃為人那麼好,她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