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川光斂起笑容沉下臉時,淺川茉樹心裏瞬間順暢明朗,夾雜著疼痛的複仇快感一下子脹滿她的心髒。使她險些站不穩。淺川家姐妹倆的相處模式向來是水火不容。從來都是。“嗬,看樣子你還真是喜歡他啊,那家夥,越前龍馬。”淺川光向後一躺靠在椅子上,挑著眉角。“畢竟你攻擊性這麼強的一麵很少見,不知道那個王子有沒有幸見過你這麼...鮮為人知的一麵?”這種場麵似曾相識。淺川茉樹眼眸一凜。記憶中的淺川光一直是個“不太會恭維別人”的人,對她這個姐姐尤甚。——長姐的體能測試要是能出現在學期成績單上恐怕不知道得多少年以後了。升到美國著名私立高中時的假期淺川茉樹回到宇治,在外婆帶她離開後時隔多年。那個時候淺川光十五歲不到,站在藤原涼子身後迎接遠從美國歸來的外婆和姐姐,絲毫不給她任何所謂的麵子,笑意絕不比仲夏時節的旭日炎陽溫暖得少。——我說,長姐你是分不清冷色和暖色嗎?如果你出的畫集不再是單調的黑和白,哪怕隻有一篇色彩畫我也會買來看看哦。——啊對了,我好像忘記你對有顏色的東西最沒有辦法了。淺川茉樹第一次出版的作品在眾人一致好評聲中,淺川光一貫明媚的笑容令人刺眼。不得不說的是,淺川茉樹無比厭惡自身被人洞悉一切,那種讓她渾身不得勁兒的恐怖感覺就像被人勒住喉嚨,而淺川光似乎是很喜歡挑戰她的極限。“你的那些個黑曆史,如果越前同學知道的話,你覺得他會怎麼想?”淺川光彎著笑眼。“打架、泡吧、抽煙奢酒...哪樣不是你的強項?”“出去。”淺川茉樹冷著臉。淺川光笑容猛地一滯,嗤笑一聲站起來還不忘拿了塊醃蘿卜幹,輕巧地在淺川茉樹麵前晃了晃後送進嘴裏。她走到近門邊時突然意識到什麼,嘴角輕輕一挑轉過身,又恢複了燦爛笑容。“差點忘了,那件事...你一定沒有告訴他吧?...要我提醒你哪件事嗎?”淺川茉樹眼皮明顯一顫,瞳孔開始迅速聚焦。淺川光仿佛非常滿意她的反應,因為她剛才看到了,屋外的木質地板上投下的墨綠陰影,連木板細縫間都閃著琥珀色。“雖然我很想代你轉告他,不過看來是沒有必要了...你...”“啪!”玻璃轟然破碎的巨大聲響斬住淺川光帶笑的話音,瓷杯裂成漂亮的割口碎在她腳邊,酒櫃邊緣的水晶玻璃砸開像窗花。離她腦袋不到五公分。淺川茉樹手上掂著一隻精致的小湯匙,眼角斜視著她。“按照自己所需瞅準了時機決定好往哪邊倒,我是不是該誇你變聰明了?”歲月如同一把沙子順著細小的洞孔滲入時光的罅隙,淺川光卻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嘲諷。“嗬,這才像你。”越前龍馬直直立在走廊中央,背部勉強有些酸痛,他疏鬆一下準備抬腳走人時身後傳來腳步聲。“準備逃走嗎?”淺川光昂著頭,緩步至他身邊停下。“雖然我很喜歡你不過,偷聽可不是個好習慣哦,越前先生。”越前龍馬不著痕跡的皺眉,他可不像淺川茉樹那樣語露鋒芒,這屋子的每個人似乎都不是很好說話,更重要的是,她們的每句話都並不直抒胸臆。理解起來都有困難,更何況話裏帶刺。他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她們剛才的對話算是入了他耳朵,並且一直盤桓在他腦袋裏。如果忽略她們的唇槍舌戰提取重要信息的話——“那件事”無疑使他心頭一震。他並非懷疑淺川茉樹,隻是有點擔心,她從未有過如此過激的行為,至少在他麵前。煩躁不安的感覺逐漸堆積起來,越前龍馬沒答話手插進兜裏反身走向餐廳,留個背影給淺川光。淺川光揚起眉嘴巴輕微動了動,眼睛盯著那抹從遠望去依舊甚傲的墨綠色。“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越前龍馬。”餐廳被光線沾滿,連牆角邊擺的仙人掌都鋪上淡黃的光圈。桌上又重新端了上新鮮的牛奶。越前龍馬邁進餐廳的一刻還能感覺到沒消退幹淨的硝煙味。“醒了?”他語氣調侃,言外之意是,酒醒了?然後拉開淺川茉樹旁邊的椅子坐下。淺川茉樹拿牛奶的手一頓,緊接著繼續舉杯至嘴邊不搭話。不得不說的是,她灌了自己兩大杯伏特加後頭昏腦脹幹出來的事實在瘋狂,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幾乎不怎麼會和男性親近的人。跑去男人的被窩裏一夜無夢睡到天亮,最重要的是她還沒覺得這有多麼不應該,這樣場麵簡直混亂,但她清楚地知道那並非是發酒瘋。越前龍馬的反應讓她安心。他的聲音在夜裏尤為低沉堅毅,想催人入眠的大提琴奏出優美樂章,引領人到達未知又充滿美好的世界。他說他會一直在,他懷抱的溫度差點讓她哭出聲來。可是此時她又有些心不在焉,她相信越前龍馬說的話,但她不相信自己。淺川茉樹從不否認她的虛偽,卻永遠也不會承認她的自卑。“本來也沒醉。”她這句話表麵聽起來沒什麼特別,但總覺得有點**。“哦~所以昨晚是你自願的嘍?沒有酒精支配的作用。不是喝多了?”越前龍馬故意拖長音,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明白的揶揄她。淺川茉樹聽出話外音,臉頰有點泛熱,斜視他一眼後拿起手邊的牛奶壺,不慌不忙,動作極度優雅嫻熟,將熱騰騰的鮮牛奶倒進他的玻璃杯。她看著越前龍馬的麵部表情逐漸變得難看,心情突然大好,還不忘補一句:“我自願做的事情向來讓人咬牙切齒,不過看來龍馬你挺喜歡,所以我自願倒給你的牛奶要喝完哦~”越前龍馬聽她把自願兩個字講的很重——真是**。還是那個樣子一點虧都不吃。他心裏得出了這個有如牛頓定律般亙古不變的結論。淺川茉樹好像奸計得逞般的笑容,神情放鬆又慵懶,手托腮低頭攪著牛奶杯中的杏仁粉。越前龍馬突然很慶幸她還是那個古怪脾氣性格有點散漫的女人,一如往常並且從未改變。即使她遇到了這樣或那樣的不順,也還能保持自己獨有的特質。或者說就是這些個亂七八糟的瑣事才造就如今的她,敏感、偏執、我行我素卻又漫不經心,她也會脆弱但絕不會不堪一擊,更不會拿它當作博取同情的砝碼。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早就知道淺川茉樹的另類。但她就是她,從始至終,唯一能夠令他沸騰,讓他瘋狂的人。淺川茉樹自知自信於她的遙遠,所以她有必要驕傲,來掩飾她永遠不想開口承認的無助。但是越前龍馬,他的出現填補了這片空白,或者說正在填補。淺川茉樹能感覺到那份渴望,嚐試信任自己,即使那使她有點力不從心。或許真的可以變得和以前不一樣,都是可以變得,隻要她願意往前邁出第一步。或許,她可以告訴越前龍馬那件事情,如果他願意知道的話,如果他知道後還能一如既往地和她相處。那麼她會告訴他——她,最致命的缺陷是什麼。淺川茉樹抬起眼,默默盯著餐桌的眼睛透著愁鬱,目光變得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