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都能看見他們落在我們身上那種驚訝到近乎恐懼的視線,然後便是媽媽的尖叫,那麼淒厲,那麼驚惶.
而我在心中痛快笑著,仿佛終於撕碎了這場虛偽的假麵。
我們無處可逃,而這竟會讓我覺得痛快無比。
身上的身體一僵之後,他便是盡了全力的護住我.
遮擋住我的眼睛,我在那些混亂的尖叫中聽見他堅定如斯的聲音:
“穆晴,別害怕.我會保護你.”
這個時候,他最先想到的人竟然是我。竟然是我。
我突然想起年少時,我被班上調皮的小孩掀了裙子.在那些不懷好意的哄笑中,他也是這樣堅定如斯的對我說了這句話,便衝上去,和那個男生打的不可開交.
我還記得他幹淨白襯衣上被染紅的血跡,可那時的他卻隻是帶著一臉掛彩的傷,對我微微的笑.
麵對我的哭泣,也隻是溫柔擁我入懷,他說:
“穆晴,別害怕,哥在這裏.”
多少年?多少年呢?
我突然覺得恍惚,為什麼一晃眼.我和你,都這麼大了.
大到這樣的擁抱,這樣的接觸,也再也再也,不可以了.
我們終究還是被分開了,被暴怒的父母.狠狠的,一把分開.
而後便是清脆的巴掌聲,那對一向維持著嚴父慈母的兩夫妻,終究再也不能繼續戴著他們虛假的麵具。
狠狠的,給了我們一人一巴掌.
用足了力氣,似乎恨不得打死我們.
許穆安隻是怔了片刻,便下意識的要走往我身邊來.卻被媽媽狠狠抓住,一向溫文爾雅的媽媽連說話的氣息都不穩:
“許穆安,你還想幹什麼!!?她是你妹妹!她是你親妹妹!!”
她說完這句話後,我卻驀然想笑。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要用這樣的幌子束縛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她果然隻是,薄情的女人。
許穆安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向我.見我亦淡淡回望著他後,他才終於開口,那麼疲憊,卻依然溫柔:
“爸媽,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問題.不關穆晴的事.”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卻突然想哭.
一直都是這樣,許穆安,你永遠都是這樣站在我的身前,為我擋去所有的災難.
不發一語,默默守候.
而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你的溫柔,習慣了你的守候.
卻忘了問一句,你會不會痛,你會不會累.
你是不是也在這些漫長無盡的守候中,漸漸厭倦?
可是許穆安,你不會懂。
我們早已不可以。
太多太多的東西,擋在你我之間。
即便你從來不是我的親哥哥,即便你是我那麼想珍惜的少年。
可那些少年歲月裏的記憶、傷害,都是刻在我心底深深的刺,並非我想忘,就能忘記。
隻是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隻是許穆晴,你隻是許穆安.
沒有牽絆,沒有那些當年的年少傷害。
沒有世俗糾紛,沒有那些說不出口的陰謀疼痛。
那我和你,是不是都要幸福的多?
至少,我可以用最單純的姿態麵對你。
我最好,最想珍惜的,美好男子。
我靜靜想著,突然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全身抽搐著,卻依舊也是無法擺脫那入骨蝕心的痛.
一直抓著我的爸爸似乎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有些緊張的看著我.終於在最後道:
“穆晴,你怎麼呢?你沒事吧。”我靜靜搖頭,看著用力看著我的許穆安,看他英俊而悲傷的臉,一點點報複的痛快都沒有。
而許穆安竟然笑了,靜靜看了我一眼,他說:
“對,全是我的錯.我愛上了自己的親妹妹.我有罪.”
他那麼不顧一切的姿態,讓我突然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告訴他,我並非他的親妹妹,告訴這些年裏我生根發芽的那些椎骨仇恨。而有個人卻搶在我的前麵。
“你這逆子!”媽媽一巴掌扇過去,他不躲不避,臉上還是那樣自暴自棄近乎冷厲的笑容.
父母似乎對他這樣的笑容沒有辦法,片刻才聽見媽媽冷靜的聲音:
“許穆安,你跟我進來.”說著,便率先進了房間.爸爸看了我倆一眼,也跟了進去.
許穆安隻是笑,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跟著進去了.
那種如赴刑場的姿態,看的我胸口灼痛,卻也依舊是別無他法.
隻能緊緊抱住自己,喉嚨哽塞般的痛.
可我明明成功了,我明明狠狠的,狠狠撕碎了這個看似幸福家庭最後一張的虛偽假麵,我卻發現。我並不開心。我根本開心不起來。
我隻是突然瘋狂的想念,我們一無所知的年少時光。
你隻是穆安,而非許穆安。我隻叫許穆晴,而非你妹妹。我們都沒有背上那麼沉重的負擔。
我們隻是那對單純,不知世事的,少年男女。
那樣多好,多美好。
我靜靜想著,眼淚瘋狂流下。
可一切都結束了,結束在我自己的手上,結束在我那份放不下的仇恨上。
所以許穆安,對不起。
原諒我,遺棄了我們年少的誓言。
原諒我,再也不能愛你。
原諒我,從此愛而不得,再也再也,不會幸福了。
是誰說,笑著哭,最疼。
卻原來,真的很痛。
很久以後,許穆安終於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隱約中,可以聽見媽媽小聲的啜泣.我並不覺得痛快,隻是怔怔的看著遠方,思緒仿佛已經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裏有一對少年男女,歡聲笑語,如此幸福快樂。
我卻忘了那究竟是今夕何夕。
然後我聽見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痛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他說:
“穆晴,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我多想避開他,可他的眼神那麼悲哀,充滿了乞求,卻讓我心蟄著一般的疼.最終還是不忍拒絕,我點了點頭.和他上樓去了書房.
進了書房後,我倆卻都保持著沉默.仿佛拉力持久戰般,誰也不肯先開口.
最終還是我無法忍受這讓人窒息的沉默,避開他的目光,我道:
“你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他隻是癡癡看著我,那種目光,仿佛永遠也看不夠似的.隔了好半晌,才歎息著開口:
“穆晴,我要回去美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