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乾了一杯,啞巴就笑了,立刻又滿滿的替他倒了一杯,心裏雖然有許多話要說,喉嚨裏卻隻能發出一兩聲短促而嘶啞的聲音。
幸好他還有個久共患難的妻子,能了解他的心意:“啞巴想告訴你,你肯喝他的酒,就表示你看得起他,把他當做好朋友,好兄弟!”
阿玄抬頭,他看得出啞巴眼睛裏充滿了對友情的渴望。這杯酒他怎能不喝?
啞巴自己也喝了一杯,滿足的歎了口氣,對他來說,喝酒已是件非常奢侈難得的事,就正如友情一樣。
他喜歡喝酒,卻很少有酒喝,他喜歡朋友,卻從來沒有人將他當做朋友。現在這兩樣他都有了,對人生他已別無所求,隻有滿足和感激。感激生命賜給他的一切。
看見他的樣子,阿玄的喉頭彷佛又被堵塞,隻有再用酒才能衝下去,許多杯酒。
就在這時,韓大奶奶忽然闖了進來,契鷲的皚著他手裏的空杯:“你又在喝酒!”
阿玄道:“喝了一點!”
韓大奶奶道:“你自己應該知道今天不該喝酒的,為什還要喝!”
阿玄道:“因為啞巴是我的朋友。”
韓大奶奶歎了口氣,道:“朋友,朋友能值多少錢一斤?難道比自己的命還珍貴?”阿玄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任何人都應該看得出,他將友情看得遠比生命更珍貴。
━━生命本就是一片空白,本就要許許多多有價值的事去充實它,其中若是缺少了友情,剩下的還有多少?韓大奶奶自己也是喝酒的人,她了解一個酒鬼在戒酒多日後再開始喝的情況。在和大老板。鐵虎那樣的人決戰之前,這種情況就足以令人毀滅。她忽然伸出手,抓起了桌上的酒瓶,把剩下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劣酒通常都是烈酒,她眼睛裏立刻有了醉意,磴著阿玄:“你知不知道剛才有什人來找過你!”
阿玄道:“鐵虎!”
韓大奶奶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阿玄道:“是個很厲害的人!”
韓大奶奶冷笑道:“不但厲害,而且遠比你想像中還厲害得多!”
阿玄道:“哦!”
韓大奶奶道:“他不但算準了你一定在這裏,而且還猜出了你是誰!”
阿玄:“我是誰!”
韓大奶奶道:“是個本來已經應該死了的人!”
阿玄神色不變,淡淡道:“我現在還活著!”
韓大奶奶道:“他也不相信你已死了,可是我相信!”
她大聲在叫:“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讓你再死一次!”
阿玄道:“既然我已應該是個死人,再死一次又何妨!”
韓大奶奶叫不出來了。
對這樣一個人,她實在連一點法子都沒有,隻有歎氣:“其實鐵虎自己也承認,如果你真的就是那個人,他也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卻偏偏要自己毀自己,偏偏要喝酒!”
說著說著,她的火氣又上來了,重重的將酒瓶摔在地上:“喝的又是這種可以叫人把老命都喝掉的燒刀子。”
阿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隻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出去!”
韓大奶奶跳了起來:“你知道我是這裏的什人?你叫我出去!”
阿玄道:“我不管你是這裏什人,我隻知道這是朋友的家,不管誰在我朋友家裏大吵大鬧,我都要請他出去。”
韓大奶奶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家是誰給他的!”
阿玄慢慢的站起來,麵對著她:“我知道我要你出去,你就得出去!”
韓大奶奶契驚的看著他,一步步往後退。就在這一瞬間,她才發現這個沒有用的阿玄已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得說不出的冷醋無情。他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命令,無論誰都不敢抗拒的命令。因為現在無論誰都已應該看得出,如果違抗了他的命令,就立刻會後悔的。
一個人絕不會變得這快的,隻有久已習慣於發號施令的人,才會有這種懾人的威嚴。
直退到門外,韓大奶奶才敢說出心裏想說的話:“你一定就是那個人,一定是!”
隻聽身後一個人冷冷道:“不是!”
韓大奶奶轉過身,就看見鐵虎。
他的臉看來就像是風化了的岩石,粗糙,冷酷。堅定。
韓大奶奶的臉卻已因恐懼而扭曲發抖:“你你說他不是!”
鐵虎道:“不管他以前是什人,現在都已變了,變成了個沒有用的酒鬼!”韓大奶奶道:“他不是,不是酒鬼!”
鐵虎道:“不管什人,決戰之前還敢喝酒的,都一定是個酒鬼!”
韓大奶奶道:“可是我知道江湖中有不少酒俠,一定要喝醉了才有本事!”
鐵虎冷笑,道:“那些酒俠的故事,隻能去騙騙孩子!”
韓大奶奶道:“可是我每次喝過酒之後,就會覺得膽子變大了。”
鐵虎道:“真正的好漢,用不著酒來壯膽。”
韓大奶奶道:“我喝酒之後,力氣也會變得大些。”
鐵虎道:“高手相爭,鬥的不是力。”
韓大奶奶並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當然也明白這道理。
她根本是在故意跟鐵虎鬼扯,好分散他的注意力,造成阿玄的機會。
不管是想逃走,還是想出手,現在她都可幫阿玄造成了機會。可是阿玄卻連動也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