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道:“可是那麽樣一朵珠花,價值最少已在八百兩以上叁百兩怎能買得到?”
張同威道:“天寶號的掌櫃,本是紅旗鏢局的賬房,所以價錢算得特別便宜,何況珠寶一業,利潤最厚,他以這價錢賣給我,也沒有虧本?”
宋玄的心沈了下去,卻有一股寒氣自足底升起。
難道我錯怪了張義?張同威要他去追查那四人的來曆,難道也是個圈套。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判斷實在缺少強而有力的證據,冷汗已濕透背脊。
張同威道:“除了珠花外,你還得留下你的血,來洗我的鏢旗”他一字字接道:“鏢旗被毀,這恥辱隻有用血才能洗得清,不是你的血,就是我的!”
冷風肅殺,天地間忽然充滿殺機。
宋玄終於長長歎了氣,道:“你是個聰明人,寅在很聰明。”
張同威道:“聰明人一文錢可以買一事。”
宋玄道:“我本不想殺你。”
張同威道:“我卻非殺你不可。”
宋玄盯著他,道:“有件事我也非問清楚不可。”
張同威道:“什麽事!”
宋玄道:“張瑞老鏢頭,是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張同威道:“不是。”
宋玄道:“他究竟是怎麽死的?”
張同威若石般的臉忽然扭曲,厲聲道:“不管他老人家是怎麽死的,都跟你全無幹係!”他忽又拔劍,拔出了兩柄劍,反手插在地上,劍鋒入土,直沒劍柄。
用黑綢纏住的劍柄,古拙而實。
張同威道:“這兩柄雖然是在同一爐中煉出來的,卻有輕重之分。”
宋玄道:“你慣用的是那一柄?”
張同威道:“這一爐煉出的劍有七柄,七柄劍我都用得很乘手,這一點我已占了便宜。”
宋玄道:“無妨。”
張同威道:“我的劍法雖然以快得勝,可是高手相爭,還是以重為強。”
宋玄道:“我明白。”
他當然明白。以他們的功力,再重的劍到了他們手裏,也同樣可以揮薩自如。可是兩柄大小長短同樣的劍,若有一柄較重,這柄劍的劍質當然就比較好些。
劍質若是重了一分,就助長了一分功力,高手相爭,卻是半分都差錯不得的。
張同威道:“我既不願將較重的一柄劍給你,也不願再占你這個便宜,隻有大家各憑自己的運氣。”
宋玄看著他,心裏又在問自己。
這少年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在天下無敵宋玄麵前,他都不肯占半分便宜,像這樣驕傲的人,怎麽會做出那種奸險惡毒的事?
張同威又道:“請,請先選一柄。”
劍柄是完全一樣的。劍鋒已完全沒入土裏。究竟是那一柄劍質較佳較重麼誰也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又何妨?
有劍又何妨十無劍又何妨?
宋玄慢慢的俯下身,握住了一把劍的劍柄,卻沒有拔出來。
他在等張同威。劍鋒雖然還在地下,可是他的手一握住劍柄,劍氣就似已將破土而出。雖然弩著腰,弓著身,但是他的姿勢,卻是生動而優美的,完全無懈可擊。
張同威看著他,眼睛前彷佛又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一個同樣值得尊敬的人。
荒山寂寂,有時月明如鏡,有時淒風苦雨,這個人將自己追魂索命的劍法傳授了給他,也時常對他說起宋境峰的故事。這個人雖然連宋玄的麵都末見過,可是他對宋玄的了解,卻可能比世上任何人都深。因為他這一生最大的目標,就是要擊敗宋玄。
他說的話,張同威從末忘記。
隻有誠心正意,心無旁的人,才能練成天下無雙的劍法。
宋玄就是這種人。
他從不輕視他的對手,所以出手時必盡全力。
隻憑這一點,天下學劍的人,就都該以他為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