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宋後期的晚唐體(3)(1 / 3)

這些詩人可根據時間早晚分為兩期,早期詩人大都與四靈有交往,如葛天民、張弋、杜耒、盧祖皋、劉植、薛師石、趙汝回等人,經常與四靈唱和,詩歌受四靈的影響很大。張弋《寄趙紫芝》詩:“獨遊非一事,書劄故應遲。江上逢春月,湖邊憶醉時。有雲為我伴,終日誦君詩。百鳥鳴花樹,聲聲在遠思。”對於趙師秀及其詩歌都是敬佩不已。較晚的詩人有胡仲參、薛嵎、陳一齋、宋慶之、盛烈等人,他們雖未見過四靈,但對四靈極其崇拜。如薛嵎有一首詩《普覺院登上人房老梅擅名滋久昔四靈與其先師道公方公遊賦詠盈紙距今三世矣餘每至其所輒徘徊不忍去登亦對坐不倦有前輩之風槐徑弟拉同遊者賦詩因用其韻俾登藏之不愧昔日耳》,從這長長的詩名中,不難見出作者對於四靈的仰慕;又宋慶之有句雲“往年失四靈,詩道微一發”宋慶之《哭趙東閣》,見陳思編《兩宋名賢小集》卷三百四十四,四庫本。,亦極盡推崇之意。

當時的詩派都有很強的地域色彩,晚唐體詩人便以浙江籍的詩人為主,尤以永嘉地區的詩人為多;江西籍的晚唐體詩人也有,如杜耒、趙汝鐩,隻是極少而已。

對於晚唐體,他們非常癡迷,林尚仁在《飲藥房陳戶山居分韻得合字》詩中說“不敘寒暄說晚唐,滿座春風屢傾榼”,其熱愛程度令人吃驚。在詩歌技巧和風格上,這些南宋後期詩人繼承了宋代晚唐體的一貫傳統。比如苦吟,胡仲參《聞性之病》說“莫向推敲苦用心,聞君病裏亦沉吟”,真是“病”入膏肓;而薛嵎似乎將苦吟當成了晚唐體的專利,其《賈鹿岩》詩說:“不是長江派,因何亦好吟。”在詩歌體裁上,他們好作五律,比如劉成道的25首存詩中,五律就占了19首。在題材上,他們“寫出春雲狀,融成白雪詞”胡仲參《題雪舟雲心二友吟卷》,《江湖小集》卷十四,四庫本。以蔣廷玉《秋意》詩為例,詩曰:“秋意如詩淡,又如湘水情。無家人易感,有筆劃難成。月冷砧千杵,江空雁一聲。夢回蕉葉上,殘雨幾番鳴。”在題材上,完全是對自然山水的描摹,並不涉及世俗;在聲律上,除第二句應為平平仄仄平而作仄平平仄平之外,其他均嚴守格律規則。首句點題,緊緊扣住題意展開詩句;中二聯雖然有些拘謹,但顯然是為了追求對仗工穩所致;尾聯跳開詩題,另說一意。語言直白淺顯;辭氣溫潤平和;寫作手法上敘述兼以描寫,不用典故,不發議論;詩歌意境清新閑淡。總而言之,不脫晚唐體本色。

南宋後期的晚唐體詩人沒有特別大的成就,這固然與沒有特別突出的作者有關,但並不是問題的關鍵。四靈的才力就不是特別突出,但四靈成功了。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缺乏創新,一直在步人後塵,一直試圖在晚唐體中有所成就。而晚唐體作為一種詩歌風格,經過四靈已經發展到了頂峰,要想超越不大可能,南宋後期的這些晚唐體詩人走下坡路是必然的。

二、融合派詩人

南宋後期的融合派詩人與中興詩人的情況有些相似,都既能作晚唐體,也會作江西詩。但中興詩人多是學江西詩在先,後來才有意識地學晚唐詩;而南宋後期的這些融合派詩人則不同,他們步入詩壇的時候晚唐體與江西詩已經存在,一般來說,他們一開始會選擇其中之一作為詩歌的入門,久而覺察其不足後,便常常“背叛”最初的選擇,或明或暗地學習另外一種詩風。他們的詩作往往兩種風格皆有,甚至出現了五律、絕句純是晚唐體,而七律、古體完全是江西體的狀況。總體來說,這一派有突出成就能超越晚唐、江西的束縛而自成風格的詩人不多,絕大多數是在晚唐體與江西詩的夾縫中討生活。

融合派的詩歌可以薑夔、方嶽、劉克莊、戴複古四人為代表。薑夔和方嶽二人原來都是學習江西詩的。薑夔說自己當初學詩是“三熏三沐黃太史氏”,後來“居數年,一語噤不敢吐”,於是開始背離,“始大悟學即病,顧不若無所學之為得,雖黃詩亦偃然高閣矣”薑夔《白石道人詩集自序》,孫玄常箋注《薑白石詩集箋注》,山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頁。將黃詩“儼然高閣”是真,但“大悟學即病”卻未必,因為他將學習方向轉向了晚唐,“把晚唐詩中與詞體接近的情致豐贍、清新圓活一路引入詩中,以療救江西末流的枯澀之弊。因此,薑夔的詩特別以韻致見長,乃是他自覺地將江西與晚唐相結合的結果,是他在當時特定的創作背景中所作的主觀選擇”張宏生《江湖詩派研究》,第213頁。而方嶽的經曆也類似,“方嶽作詩起初從江西派入手,喜用典故成語,後來很受中興四大詩人特別是楊萬裏的影響,著意新巧對偶與清新風趣”胡俊林《永嘉四靈暨江湖派詩傳》,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375頁。這在《夢放翁為予作貧樂齋匾誠齋評畫齋壁予本無是齋亦不能省誠齋之能畫也》、《夜夢至何許岩壑深窈石上苔痕隱起如小篆有僧謂餘曰楊誠齋範石湖題也明日續洪舜俞登玲瓏詩有幾人記曾來老苔蝕雕鎪之句恍然如夢因次韻記之》等詩中也得到了證明,所以吳煥《秋崖先生小稿跋》說他:“巧心妙手,直欲齊楊誠齋軌轍以上。”吳煥《秋崖先生小稿跋》,《秋崖先生小稿》附錄,清補刊本。但方嶽似乎沒有僅停留在楊萬裏等人的基礎上,從“此路難為別,丹楓似去年。人行秋色裏,雁落客愁邊。霜月欹寒渚,江聲驚夜船。孤城吹角處,獨立渺風煙”方嶽《伯歙浦》,《秋崖集》卷五,四庫本。這樣的詩句可以看出,方嶽對於晚唐體也是有所參考的。方嶽自己在《暑中雜興》(八首之六)中也說,“平生多可曹修士,說我唐詩最逼真”,承認自己對於唐詩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