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尚德緩刑］崇尚德政，放寬刑罰。［路溫舒］生卒年不詳，字長君，西漢巨鹿（今河北平鄉）人。曆官守廷尉史、臨淮太守。本文選自《漢書·路溫舒傳》。［昌邑句］昌邑王劉賀被廢。［無知］即公孫無知，曾殺死齊襄公自立為君，後為國人所殺。［驪姬之難］驪姬亂國。指她設計陷害晉獻公三個兒子事。［趙王不終］趙如意為呂後害死。［故桓文句］所以齊桓、晉文扶植弱小國家，複興滅亡的國家。［通關梁］開通關塞橋梁。［一遠近］統一遠近。［內恕情二句］感覺心安的事，就施行於全國。［故大將軍六句］指大將軍霍光等接受武帝遺命，輔佐漢室，廢黜無義的昌邑王，迎立有德的漢宣帝。［正即位］即位時要改變曆法。正，正月。［慎始］謹慎對待即位的開始。［正始句］更正即位時承襲的法製。［存亡繼絕］保存已被廢黜的王侯的地位，恢複已絕封的功臣的封爵。［遏過］防止過失。［盛服先王］非常服膺先王的賢士。［亡］沒有。［戮力］同“盡全力”。［天下之大命］天下最重要的事情。［絕者句］砍斷的頭不可能再接上去。［《書》曰二句］引自《尚書·禹貢謨》。寧失不經，寧肯不合乎法規。［以刻為明］將苛刻當精明。［深者］苛酷的人。［平者］平和的人。［大辟之計］判死刑的人數目。［飾辭以視之］說假話給獄吏看。［吏治者二句］辦案官員利用他們的假供，就指出有關的法律條文來證明犯人的罪過。［畏卻］害怕被駁回。［鍛練而周內之］羅織罪名，陷人於罪。［咎繇（gāo yáo）］即皋陶。傳說為舜時的執法官。［成練者眾］羅織的罪名很多。［文致句］引用的法律條文很明確。［深刻］苛刻。［殘賊句］殘害人沒有止境。［畫地四句］即使在地上畫個範圍作監獄，也不敢進；刻個木頭人作獄吏，也不願與他相見。［鳳皇］鳳凰。［誹謗句］誹謗的罪名不誅罰。［山藪四句］引自《左傳·宣公十五年》。［唯陛下句］希望陛下免除“誹謗”的罪名，就會招來忠言。［以廢治獄］廢除冤獄。［與天亡極］與上天一樣沒有窮盡。
楊惲
報孫會宗書
惲既失爵位家居，治產業，起室宅，以財自娛。歲餘，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孫會宗，知略士也，與惲書，諫戒之。為言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懼，為可憐之意；不當治產業，通賓客，有稱譽。惲宰相子，少顯朝廷，一朝暗昧，語言見廢，內懷不服。報會宗書曰：
惲材朽行穢，文質無所底，幸賴先人餘業，得備宿衛。遭遇時變，以獲爵位；終非其任，卒與禍會。足下哀其愚，蒙賜書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然竊恨足下不深推其始終，而猥隨俗之毀譽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過；默而息乎，恐違孔氏“各言爾誌”之義。故敢略陳其愚，唯君子察焉。
惲家方隆盛時，乘朱輪者十人，位在列卿，爵為通侯，總領從官，與聞政事。曾不能以此時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與群僚同心並力，陪輔朝廷之遺忘，已負竊位素餐之責久矣。懷祿貪勢，不能自退，遭遇變故，橫被口語，身幽北闕，妻子滿獄。當此之時，自以夷滅不足以塞責，豈意得全首領，複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聖主之恩不可勝量。君子遊道，樂以忘憂；小人全軀，說以忘罪。竊自私念，過已大矣，行已虧矣，長為農夫以沒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園治產，以給公上。不意當複用此為譏議也。
夫人情所不能止者，聖人弗禁。故君父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歲時伏臘，烹羊羔，鬥酒自勞。家本秦也，能為秦聲，婦趙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數人。酒後耳熱，仰天拊缶，而呼烏烏。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為萁。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是日也，拂衣而喜，奮袖低昂，頓足起舞，誠淫荒無度，不知其不可也。惲幸有餘祿，方糴賤販貴，逐什一之利。此賈豎之事，汙辱之處，惲親行之。下流之人，眾毀所歸，不寒而栗。雖雅知惲者，猶隨風而靡，尚何稱譽之有？董生不雲乎：“明明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財利，尚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故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製而責仆哉？
夫西河魏土，文侯所興。有段幹木、田子方之遺風，漂然皆有節概，知去就之分。頃者，足下離舊土，臨安定，安定山穀之間，昆戎舊壤，子弟貪鄙，豈習俗之移人哉？於今乃睹子之誌矣！方當盛漢之隆，願勉旃，毋多談！
【注釋】［楊惲（？—前54）］字子幼，西漢華陰（今陝西華陰）人，丞相楊敞之子，司馬遷的外孫。官至光祿勳，後被宣帝近臣太仆戴長樂彈劾，免為庶人，最後為宣帝處死，其妻被流放。［孫會宗］西河人，曾任安定太守，楊惲好友。［惲既失句］指自己已經被罷官免爵，廢為庶人。［知略士］有才智、謀略的賢士。［廢退］被免職。［闔門］閉門。［一朝暗昧］一時糊塗。［語言見廢］因言語之罪被罷職。［底］通“抵”。指未達應有境界。［宿衛］任郎官。［遭遇時變］指揭發霍氏謀反而封侯。［猥］隨便。［言鄙陋二句］若把我的鄙陋見解說出來，又恐怕違背了你來信的意旨。［乘朱輪］指封爵或做高官。漢製隻有公卿列侯及郡守以上的官員，才能乘紅輪子的車子。［陪輔句］意謂輔佐朝廷，彌補朝廷的缺失。［妻子滿獄］妻子兒女都被送進監獄。［夷滅］滅族。［塞責］抵罪。［說］通“悅”。［戮力］盡全力。［送其終二句］意謂送終居喪，也有個盡頭。［伏臘］夏伏、冬臘。分別為夏冬兩季的一個節氣日。［拊缶］敲擊瓦缶。［董生］董仲舒。漢代大儒。［明明六句］引自董仲舒《對賢良策》。化民，教化百姓。［文侯］魏文侯。［興］發跡。［段幹木、田子方］賢人。是魏文侯之師。［漂然］清高貌。［昆戎］殷和西周時代的少數民族西戎。［旃（zhān）］語氣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