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耀出國前幾天,我開始住進醫院,接受手術前的一些例行檢查。
無聊的看著窗外發呆,原來生病的人會越來越沒生氣是真的,整天麵對冷冰冰的機器或針筒,難得的碧藍晴空又永遠隻有那麼一小塊,叫人不絕望才怪。幸好阿耀每天都會帶些有趣的東西來陪我,不然可能哪天我也會被逼到樓頂上去吧。
“照片都在這了。”阿耀把我麻煩他衝洗的照片拿給我。
我喜滋滋的一張張翻著,“謝謝,對了,你沒偷看吧?”
“沒,你說不準看,所以我隻有確認第一張是不是你的照片而已。”
“出國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吧?”阿耀明天中午的班機,而我是晚上手術,正好是他在飛機上的時候。
“東西都寄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我就從醫院直接過去機場。”
“那Fish他們那邊,你怎麼說的?”
“我就說你不喜歡那種離別的場麵,答應他們一到美國就打電話,他們才沒硬要去送機。”這陣子多虧了阿耀幫我瞞住Fish他們,我才能安心地待在醫院。
“阿耀,謝謝你。”
“你安心手術吧,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我先過去那邊探路,等你來的時候就不怕迷路了。”
“好。”
去到美國應該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了,對阿耀是這樣,對我也是。
隔天早上,阿耀出發前,我把一疊信交給他。
“這是什麼?”
“如果我不能去美國了,以後每年阿森的生日,你就幫我拍一張照,連同信寄給他。”
阿耀把信退回我的手上,“你自己寄,我不會幫你的。”
“我是擔心萬一需要休養的時間太長,我不能如期去美國,這樣生病的事就會被發現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去美國跟你把這些信拿回來的。”
當一個人存心騙人時,謊言是可以臉不紅氣不喘說出的,像現在我就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了,抓住阿耀無法拒絕我的弱點,最終那些信還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上飛機前,阿耀打了電話過來,“一定要撐下去,那些信我不會幫你寄的,所以你想要寄給他的話,就自己來美國拿吧。”
“嗯,你去那邊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去跟你會合。”
其實我很期待去看看美國是怎麼樣的一個國家,也想去看看那邊的雪是不是跟台灣的星星一樣透徹漂亮。但我沒有把握一定能走出來,我很想相信自己的,但我不知道怎麼告訴自己,我會好好的。
拿出錄音機,錄下我最後一次的記憶。
如果幸運,我醒來了,就算全都忘了也沒有關係,我靠著這些聲音也會努力想起,想起那些我深愛的人;如果不幸,我就這樣走了,這些錄音帶也會成為我曾經活過的證據。
“這個平安符是我和你阿姨去求來的,等一下把它帶進去。”媽幫我掛上平安符。
“我的朋友我可以托給你,可是惟獨你,我不知道能托付給誰,所以如果我有什麼萬一,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說這種話,手術一定會成功,你也一定會康複的,你有這個責任要照顧我。”後期,媽都盡量努力不在我麵前掉淚,我看得出來她的煎熬,所以,努力打起精神,不想讓她害怕,“對呀,我們以後還要相依為命。”
時間到了,小阿姨和二阿姨也到醫院來陪媽。
“以昕,一定要加油,我們都在外麵等你。”我點點頭,看著她們越來越小的身影,幾乎有一股衝動想要跳下病床,逃離手術這件事,但我還是躺在床上被送進了手術室。
緊張地握著拳頭,看身邊的醫護人員一絲不苟的做著準備工作,我不禁心跳加快了起來。
“這個我先幫你放在旁邊,等手術結束再幫你掛上。”護士拿走我手上的平安符,接觸的那一霎那,我才發現自己的手發抖得嚴重。
我的主治醫生進來了,走到我旁邊,“要幫你打麻醉了,記得你的家人都在外麵等你,我們一起加油。”
醫生伸出手,我握住他,給他一個微笑。
麻醉針打了之後,不到一分鍾,我就失去了知覺。
手術進行了多久,我不知道。
後來我有沒有平安離開手術室,我也不知道。
隻是好像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中的我回到了五歲,爸爸和媽媽都在我身邊,阿森出現了,陪我一起長大,然後我們遇見Fish,阿耀,寶兒,shawn,小春,陳穎。夢裏的我們都笑得很開心,為了什麼而笑,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很開心,很想笑。
我的故事就到這邊結束了,因為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
大家是不是跟我離開之前一樣幸福,還是因為我的離開而難過;有沒有再找到跟我很像的人,還是就像阿森說的,沒有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這些我都不知道。
楊以昕開始沉睡,等待蘇醒的那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