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下第一仗(4)(1 / 2)

一計之禍(二)

毛紀走進乾清宮已近巳時,張太後一見他的麵,哭著罵道:“皇兒在日,你上朝準時準點。皇兒屍骨未寒,來朝哀家竟晚了一個時辰。其他閣臣也不見來,真是欺哀家無能啊。”她哭得說不下去,一旁的首輔大臣楊廷和剛埋怨毛紀兩句,毛紀急切地說:“昨日你在宮中值夜,那裏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啊。”他讓太後身邊侍者全部退下,小聲說了邊兵占了宮門的事,楊廷和大驚失色,張太後一時間也嚇呆了。楊廷和讓毛紀快說邊兵叛亂的事,毛紀雙膝跪到太後麵前,說:“臣有下情相告,請太後不要懷疑毛紀心向反臣。”太後“唉”了一聲說:“愛卿在朝近四十年,侍候了三輩皇上,哀家怎麼會懷疑你呢?”毛紀站起身,將麵見江彬的事詳細講了,又低聲說:“臣危急中想了一條保國連環計,如今隻有委曲新皇上,將他以死囚之身押解來京了。”他說了要如何騙住江彬和有反心的人、如何借江彬的兵力保護皇城、今後用何法繳邊兵的械和如何擒拿江彬的打算。太後聽著連聲說好,楊廷和卻緊緊地皺起眉頭。太後問楊廷和對毛紀設計的意見,楊廷和說:“若論保國除奸此計無懈可擊。若說利用江彬的兵力保護皇城,使其他有反叛之心的人不敢輕舉妄動,此計大絕大妙。今後繳邊兵的械和擒殺江彬的辦法都很好。隻是將朱厚璁以死囚之身押解來京一事,是要有後患的啊。”毛紀請楊廷和詳細講,楊廷和說:“新君進京路上,江彬和有謀位之心的人必會暗中窺測。此計若對朱厚璁說明了,他一路無悲苦之相,被反臣識破計策,他仍難免殺身之禍。但若不說明此計,一路上押解的軍士對他斥打虐待,百姓對他唾罵欺辱。路途如此遙遠。等囚車來到京城,隻怕朱厚璁就能僅剩下一口氣了,如此奇恥大辱,他登基後必降罪設計之人啊。”毛紀聽罷,嚇得立即低下頭,再也不敢說話了。太後見毛紀神情憂傷,想了想說:“情勢危急,這是迫不得已的事,朱厚璁不會不知好歹的。”楊廷和說:“事情若在臣民之身,此話此理皆通。然而皇上是九五之尊,容不得半點不敬。按大明律條,臣民犯欺君之罪,當誅身或誅族。如今我等設計用囚車迎帝,路上他還要受百般虐待,此怨此恨他如何能忘?又怎麼會放過設計之人呢?”楊廷和說的是實話。太後沉思了好一會,說:“罷罷,朱厚璁來京之後,你等對他說此計是哀家所設也就是了。”楊廷和說:“此連環計扣扣相關,非大學問者難以謀出,說太後所設,朱厚璁豈會相信?一旦追查起來,釀成大案,隻怕連去安陸的傳旨官和押解的軍士也要受牽連啊。”毛紀見太後掩麵悲哭起來,狠了狠心說:“為了江山社稷,毛紀隻有一身承擔了,但願新帝寬厚仁慈,能體諒我等的苦心。”楊廷和點點頭說:“太後,為防不測,請賜毛大人‘敕門懿旨’吧。”太後答應一聲,她讓楊廷和起草敕旨,又取來一掛內刻有“孟槐”的玉佩,說:“‘孟槐’是古時神獸,能逢凶化吉,願‘孟槐’保佑我等遇難呈祥吧。”她歎了口氣,又說:“此玉厚照的皇祖父佩過,厚照的祖父也是厚璁的祖父,厚璁大概也認識此佩。毛愛卿佩了此玉,今後若朱厚璁問起設計之事,哀家與楊愛卿也可與你辯白。”毛紀雙膝跪地受了玉佩,太後將“敕門懿旨”用了璽,交給他藏好,三人又商議起選派何人去安陸的事來。第二天早朝,太後坐殿,群臣三呼禮畢,江彬出班奏道:“臣獲密報,安陸朱厚璁在先帝病重期間招兵買馬,公開試穿龍袍。此事關係重大,臣不敢不奏。”太後說:“愛卿忠於朝廷,所奏事不假。哀家昨日也聞密報了。”她拍案罵了朱厚璁一番,又說:“此賊反心已露,不得不除。念他是先祖骨血,今派人去將他押解來京,在內宮賜死吧。”說罷下旨,派人率禦林軍赴安陸捉拿朱厚璁。下了早朝,毛紀急急地找到江彬,說:“太後派人去捉拿朱厚璁,須防途中有變,你速派心腹,快馬喬裝一路監視著,還要把路上押解情況不斷報來,你我也好心中有數。”江彬稱讚毛紀考慮得周到,對他更加信服,毛紀借江彬的兵將保護著皇城,又巧借他的心腹之力,不斷地獲取著朱厚璁的行程情況,時間就這麼一天天拖延下去。四月二十二日是朱厚璁抵京的日子,也是皇太後擬定新皇上登基的日子。這天一大早,皇太後依計召江彬進宮。說:“愛孫啊,你父皇離世一月有餘,多虧你的宣州兵護衛,皇宮才得以安寧,哀家要重賞這些兵將,怕城內其他將士不服,昨日已派人將賞品送到離此地不遠的通縣,今天你快悄悄安排他們去領賞吧。”江彬謝了一聲,正要出宮,太後又叫住他說:“安排登基大典,哀家費盡心機,今坤寧宮修繕已畢,午時要安排屋上‘獸吻’,你安排宣州兵將出城後立即回來,同閣臣們一起陪哀家觀禮。哀家還要傳喻你的一大喜事呢。”江彬認為太後要傳喻讓他繼位的事,答應一聲興衝衝地出宮去了。午時剛到,江彬就樂哈哈地回來了。一會兒,閣臣們也都來了,太後站起身一揮手,領眾人向坤寧宮走去。在坤寧宮安置“獸吻”的工匠們見太後和閣臣們來了,一齊行了大禮,毛紀向江彬笑著一示意,又問了太後一句什麼,喊了聲:“平虜伯跪聽宣旨。”江彬聞言,滿心歡喜的跪伏在地。毛紀向扮做工匠的武士們一揮手,這些人一齊上前按住江彬,江彬一驚,依仗一身蠻力想反抗,但他趴在地上用不上勁,最終被五花大綁捆了起來。毛紀當眾宣讀江彬的罪行,念到他穿龍袍坐殿時,江彬才明白上了毛紀的當,他狠狠地罵著說:“等李琮帶兵回來,我先殺了你。”毛紀說:“你的宣州兵在去通縣路上被繳了械,李琮已被就地正法了。”太後笑了笑說:“江彬,哀家讓你輸個明白。你所掌管的十二團營和錦衣衛,接到你隻為宣州兵將發賞的密報,人人心中不平,全被兵部奉旨接管,如今城內外已沒有你的人了。”她的話剛說完,一內侍匆匆來報,說朱原璁的囚車已到宮門,太後吩咐將江彬打入死牢,又笑哈哈地傳旨:“吉時已到,新君登基大典立即開始。”二十多天的囚徒生活,使朱厚璁形同骸骨,他登基的第二天,秘密找了幾個大臣,問‘用囚車迎新帝’是誰的主意,幾個大臣都說不知道,他又問首輔大臣楊廷和,楊廷和說:“設此計是為皇上免遭殺身之禍,願皇上做有道明君,莫將此怨此恨記在心上才好啊。”朱厚璁怎麼也忘不了囚車之辱,過了幾天,他借進宮問安的機會,又問太後此事是何人的主意。太後剛說出毛紀的名字,朱厚璁咬牙切齒地說:“朕要扒了他的貓(毛)皮。”太後嗔怪地斥責他一聲,說了當時的危情,又說了已賜給毛紀“敕門懿旨”和“孟槐佩”之事,朱厚璁聽罷未說話,麵帶冷笑出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