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傳肅殺令(3)(2 / 3)

六、以糧易蟲

從刺史衙門回來,崔曇首難過得吃不下飯。徐氏百般勸慰,他隻是悶聲不語。當夜,縣丞戈宗遠來訪,關切地問崔曇首去刺史衙門的事。崔曇首支開妻兒,低聲對他講了秋女和蟶妹慘死的經過,說:“我未保護好兩個女孩子,真是愧對亡魂啊。”說著話流下兩行熱淚。崔曇首拿出調糧單,戈宗遠看了,說:“這是他們的犯罪證據。此單您要收藏好,咱選時機彈劾他。”崔曇首搖搖頭,說:“治蝗前無先例,不知能否成功。這些糧米還是準備救急用吧。”兩人又商議了些治蟲的事,戈宗遠告辭離去。夜裏下了一場大雨。就在久旱的莊稼煥發生機、開花孕籽的時候,一地跳蝻的翅膀也都快長齊了。蟲口奪糧,刻不容緩。崔曇首按照蟶妹傳授之法,讓人趕製了一批網袋,令衙役分頭下鄉,發動百姓用捕蝦網或舊蚊帳布依樣製做,抓緊捕蝗蟲。然而,兩天過去了,地裏卻很少有捕蝗蟲的人。百姓們懼怕神靈隻是原因之一。主要原因說蝗蟲是帶翅的,這邊的捕了,那邊的又會飛來。都不願妄費工夫。看著滿地飛蝗,崔曇首的心都要碎了。這天夜裏,徐氏又在製做捕蟲的網袋。崔曇首看著妻子手中的舊蚊帳布,問她是從何處尋來的。徐氏說:“這是前街一位大娘家的舊蚊帳,我拿一塊新布料換來的。”這話啟發了崔曇首,他一拍大腿站起來,說:“我手中有五千石糧食,用糧食換蝗蟲不是很好的辦法嗎?”說完,急急出門去找戈宗遠。戈宗遠也認為“以糧易蟲”是好辦法。他沉思片刻,低聲問:“如果章允和陳奉啟想到動用軍糧是犯罪,下令封庫拒付怎麼辦?”崔曇首胸有成竹地說:“你我去取糧他敢拒付,若全縣百姓一起去取,他們是不敢拒付的。”戈宗遠點點頭,二人分頭喊來幾個會寫字的衙役,一起趕製換糧憑證。大家趕了一夜,製好大量的憑證。天剛放亮,崔曇首召集衙內全部人役,說明用糧食換蝗蟲的辦法。讓大家分頭到鄉下設點收購,誰捕夠五斤蝗蟲,就發一張十斤的糧證。他和戈宗遠為監督,把收來的蝗蟲挖坑深埋。蝗蟲能換來糧食,一時間全縣男女老少都出動了。懼怕蝗神的人為了換糧,也捕活蝗蟲交來。全縣百姓各出巧招、夜以繼日的捕捉,僅用了幾天工夫,境內的蝗蟲就已經不多了。莊稼保住了,崔曇首有了笑容。戈宗遠算了算賬,見換蝗蟲所用的糧食還有不少,說:“蝗蟲產了卵,明年還要出蝗蟲。我建議提高蝗蟲的價格,鼓勵百姓徹底滅絕蟲源。今天是‘立秋’,決不能拖到莊稼快成熟的時候還在地裏折騰。”為了盡快捕完蝗蟲,崔曇首下達肅殺令:從即日起,一斤蝗蟲可換五斤糧食。百姓們奔走相告,捕蟲再掀高潮。就在崔曇首親自指揮尋捕遺漏蝗蟲的時候,幾個百姓氣喘噓噓地跑來,說他妻子徐氏和兒子小隸在北關外被人抓走,還有位衙役被殺死在路上。原來這幾個百姓正在北關外的地裏尋捕蝗蟲,徐氏和小隸跟著一個衙役也來了。他們剛到地邊,不知從何處竄出幾個人抓住徐氏和小隸。這個衙役高喊著上前救人,被一刀砍倒。幾個百姓聽到喊聲追過來時,這些人已經逃跑了。徐氏和小隸被抓走,那個衙役隻說了“陳主薄”三個字便斷了氣。崔曇首氣衝腦門,他想找陳奉啟討人,卻不知他躲在何處。想去刺史衙門找章允,又拿不出陳奉啟作案的真憑實據。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一個衙役匆匆來報:“剛才看到陳奉啟和戈宗遠在一起,兩個人從北門進了城。”孫元聽了此話,湊到崔曇首身邊,低聲說:“城門有兵士守護,他們抓的人不會向裏帶。夫人和孩子一定被藏在城外某個地方,咱們趕快四下裏尋找吧。”他不等崔曇首回答,立刻組織百姓分頭尋人。

七、秋氣肅殺

天黑多時了,崔曇首才回到衙門。刺史衙門的一名虞侯等在門前,一見他便著急地說:“崔大人,刺史大人請您,快去吧。”崔曇首心中掛念妻兒,聽到此話像見到一絲希望,跟著這位虞侯就走。離開縣衙走了一段,崔曇首見虞侯不去刺史衙門,停住步疑惑地問:“刺史大人在何處?”虞侯低聲說:“在縣丞戈宗遠家。”戈宗遠的住處十分僻靜。兩人走到門前,虞侯請崔曇首自己進去。崔曇首進了院,燈影裏看到的卻是陳奉啟。他一愣,衝上去一把抓住他。陳奉啟“嘿、嘿”笑了兩聲,說:“崔大人,我知道你在擔憂妻兒的安危。您放心,誰也不敢虐待他們。”崔曇首放開他,說:“本官不想與你糾纏。一句話,說說你的條件吧。”陳奉啟說了聲“痛快”,做了個“請”的手式,崔曇首大步跨進房門。陳奉啟請崔曇首坐下,幹笑著說:“我知道您手中有張調糧單,你把此單給我,我還你妻兒。”崔曇首說:“那些糧食是全縣百姓捕蝗蟲的報酬,此事你休想!”陳奉啟輕輕一招手,立刻有兩個衙役抬出兩隻箱子。他上前打開箱,說:“給你兩千兩銀子,今晚送你一家離開此地如何?”崔曇首立起身,說:“一個齷齪小人,竟想支配皇封縣令。真是天大的笑話。”說罷放聲大笑。兩個衙役上前抓住崔曇首,不許他出聲。陳奉啟惱羞成怒,說:“崔曇首,你麵前有兩條路:一是交出調糧單,拿上銀子,帶著你妻兒回睦州老家。二是你一家三口被扔進大海喂魚。何去何從你趕快選吧。”崔曇首“哼”了聲,說:“若不是你舅父在此任刺史,你也就是一介地痞。我不信你能橫行一世!”他輕蔑地一笑,又說:“你如此胡作非為,想沒想你舅父的官聲?你犯下的罪惡,百姓們都記在你舅父的賬上。”說到這裏,章允從裏屋匆匆地走出來。章允親自扶崔曇首坐下,又狠狠地訓斥陳奉啟。崔曇首站起身,說:“章大人,剛才我就知道你在裏邊。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章允有些尷尬,說:“崔大人,你為人太耿直,這種性格實在是不宜為官啊。”他指了指銀箱,又說:“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本官贈你兩千兩銀子。你寫份辭呈,帶著妻兒回家做富戶吧。”他像突然又想起什麼,示意讓衙役傳戈宗遠出來。戈宗遠從裏屋走出來,向崔曇首點點頭。章允看了看他,說:“戈縣丞,我有張調糧單在崔大人處,你倆交接一下吧。”崔曇首聽了此話一笑,說:“那五千石糧食,我已派了用場。”他向章允走近一步,又說:“陳奉啟橫行霸道,危害地方。前幾日造假證詞,害死蟶妹和秋女。今日擄我妻兒,又殺死一名公人。您必須依法處置他 ,我對一縣百姓也好有個交待。”章允皺著眉聽完崔曇首的話,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寫好辭呈,隻管帶著妻兒和這些銀子回家便了。這裏的事情,戈縣丞是會依法辦理的。”崔曇首說:“不等我帶著妻兒和銀子離開境地,陳奉啟就會帶人殺我一家劫走銀子。這是明擺著的事,難道大人你看不明白?不處置此人,我決不離開掖縣!”聽崔曇首說了絕話,章允罵了聲,說:“不知死活的東西,到此時還敢強嘴。”這話剛落音,陳奉啟走過來,他向兩個衙役一示意,說:“裝進麻袋,把他一家三口扔到大海裏吧。”兩個衙役正要動手,戈宗遠喊了聲:“慢!”,快步走向章允。戈宗遠將章允拉到一旁,低聲說:“不收回那張調糧單,以後您必有麻煩。待我去勸勸他。”他不等章允點頭,回身走到崔曇首麵前,說:“崔大人,我幹了十幾年縣丞,本已心灰意冷。今天章大人讓我主持一縣政事,還說要舉薦我作正堂。咱倆共事一場,請把那張調糧單給我。您若擔心回家路上不平安,我可帶人護送到睦州。”崔曇首氣得咬牙切齒,說了句“我好恨啊!”抬手推開他。戈宗遠輕輕歎了囗氣,又湊到崔曇首麵前。他不解地問:“你恨我?”,崔曇首鄙視地看他一眼,說:“我一道肅殺令,滅盡全境飛蝗。如今,我恨不得再傳一道肅殺令,除掉比蝗蟲還惡的貪官汙吏!”此言一出,章允和陳奉啟齊聲怒罵,兩個衙役一抖繩子,上前要綁崔曇首。戈宗遠向二人擺擺手,說:“別急,咱要作到仁至義盡,免得他做鬼後罵咱們無情。”說完,匆匆向內室走去。一會兒工夫,戈宗遠捧著一壺酒走出來。他斟滿四隻酒樽,端一樽放到崔曇首麵前,給章允和陳奉啟各送上一樽。自己端起一樽,開了屋門,麵對蒼天說:“過往神靈聽著:我戈宗遠一生膽小怕事,今日所為,全是良心所致啊。”他回身麵對崔曇首,又說:“崔大人,好話我已說盡。你此時回頭,大家一笑泯恩仇。莫要固執了,來、來、來,咱四人共飲此酒!”他見崔曇首不理睬,“哼!”了一聲,向章允和陳奉啟一舉樽,三人一同喝了。戈宗遠放下樽,走到崔曇首麵前,說:“貪官汙吏比蝗蟲狠,然而,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掖縣百姓不能沒有你。老朽無能,就助您‘守正’吧。您傳的這道肅殺令,我已經執行了。”他說著話口中流出血來,身子一軟倒在地上。聽了戈宗遠的話,章允和陳奉啟已知不好。二人嚎叫著剛跑到門口,便雙雙倒下。兩個衙役被眼前的事嚇壞了,大聲吆喝著跑出門。崔曇首抱著戈宗遠的屍體哭了半天,忽聽外麵人聲嘈雜。他急忙出門,見一片火把映紅天地,孫元和一群百姓擁著徐氏和小隸向這兒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