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返回梧桐山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
梧桐山上的殘羹冷炙都已經收拾幹淨,隻剩下兩個酒杯與一把酒壺放在桌上。
陳涵則站在庭中,倒負著雙手,仰望著星空。
“奚武,你會喝酒嗎?”陳涵突然問道。
楚風慢慢搖了搖頭。
“那你要試試嗎?”陳涵笑著問道。
楚風沉吟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也許是因為他小時候在父親掌勺的酒樓裏出入得太多了,見慣了人酒後的萬般醜態,所以他對酒有著一種天然的抗拒。
“哈哈。”陳涵笑了起來,“不喜歡,那便罷了,不過都是儀式上的東西,太拘泥了,反而不好。”
楚風皺了皺眉,看著陳涵道:“師傅……我總覺得您今天有些奇怪。”
陳涵點了點頭,道:“然後呢,你根據我的奇怪,得知了什麼?”
楚風沉默不語。
“也許你該問問柳即師伯,我為何有些奇怪,這樣你便知道要如何問我更多的東西了。”陳涵笑著說道,“你……問了嗎?”
楚風搖了搖頭。
“智謀,始終是你最大的缺陷。”陳涵轉過頭,看著楚風,很認真地說道,“你的頭腦不算聰明,智謀自然也無法奢求,但是你要記住……哪怕是再笨的頭腦,也要動用起來,為了你的目的,去尋找線索,證據,推測,判斷,甚至是猜想,要總結經驗,也要打破陳規。”
“你做不成智者,但是你可以成為一個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人。”
楚風默默地點了點頭,道:“弟子……明白了。”
“你還不明白。”陳涵很認真地說道,“但是你記住了,當你經曆了足夠多的事情之後,你會明白的。”
楚風思忖了片刻,才深深一揖。
“我要走了。”陳涵很鄭重地說道。
“走?”楚風微冷,“師傅要去哪裏?”
“去我該去的地方。”
“在走之前,我已經送了你一句話,我還要送你一口劍。”
陳涵說著,但是卻沒有動手,更沒有看到任何劍的影跡。
“這口劍不存在於現在,你也未必會拿起這口劍,但是當你拿起這口劍的時候……我希望你還是今日的你。”
“其實我不希望你拿起這口劍,因為你一旦拿起這口劍,你就注定了要麵對極其殘酷的使命。”陳涵說著,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極其深沉的歉意,“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不要有那一天。但是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你……不要恨我。”
楚風看著陳涵的神色之中充滿了茫然,有些不明白陳涵到底在說著什麼。
“夜色深了,春寒料峭,你進屋歇著吧。”
陳涵說著,緩步到了他常坐的那塊大石旁側,又默默地坐在了那塊大石之上。
楚風看著陳涵的背影,沉默了許久,也茫然了許久。
他不知道陳涵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都銘記在了自己的心中。
對於陳涵的信任,讓楚風認定,無論陳涵的這些話有什麼用意,一定不會害自己。
楚風沒有回房,而是在陳涵的身邊,默默地佇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的東方,浮現出一片璀璨的朝霞。
那是如同被鮮血所染紅的一般的朝霞,一層一層地相互堆積,充滿了層次感,與群山鬆風相映照,別有一番情趣。
陳涵睜開了眼睛,看著東方那越來越紅,紅得仿佛是要燃燒起來了一般的天空,神色之中有幾分留戀,有幾分不舍。
“啊,這樣的美景,也許再也看不到了呢。”陳涵微微歎息了一聲。
楚風沉默著,沒有接話。
“奚武,你的真名叫做什麼呢?”陳涵突然問道。
楚風微微一怔,道:“楚風。”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自己的真名告訴陳涵,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把這個名字告訴陳涵了,如果再不說的話,也許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對於這個善良豁達的老人,他不想再瞞騙下去了,一點都不想。
“楚風嗎?”陳涵瞑目,微微頷首,道,“是個好名字,風是這世間最自由最自在的事物,不被任何的東西所拘束,是個好名字啊。”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你看,今天的天氣真好,萬裏無雲,風起山間,正是一個適合鳳凰掙脫鐐銬,展翅高飛的時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