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有時常常在想,人很多時候總是很沒有記性。
之所以沒有記性,是因為還沒有付出足夠讓他們記得刻骨銘心的代價。
數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接連經過了一係列的變故與折磨,也許至今依然懦弱,渾渾噩噩地活著。
而眼前的這三個人,大概日後都不會再忘記炎族的噬魂魔鳴,都不會忘記那團慘白的火焰。
慘白的火焰,那是噬魂魔鳴所修煉出的真火。
需要用炎族的鮮血作為介質引導,不然,很難有可以承受這被稱為噬魂陰火的火焰的介質。
世上,似乎也隻有炎族的血液可以引導出噬魂陰火——那號稱來自地獄最深處的火焰。
噬魂陰火隻要與人一接觸,無論是多少,都會如跗骨之蛆一般瘋狂地灼燒著對方的元神,完全無視一個人的肉體是否強悍,是否又穿有可以防身的法器。
從這意義上來說,能夠修煉出噬魂陰火的靈紅蘿的確可以自稱她見過真正的地獄。
但是他知道,靈紅蘿口中的地獄,其實是厭火城的那座囚籠。
當這一團團噬魂陰火陡然從地下騰躍而起,瞬間便將提絲麗所吞噬,而後是伽羅,再然後是樓羅。
靈紅蘿眯著眼睛,沒有明顯的喜怒。
她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天涯咫尺沒有對樓羅生效,導致自己被擊中之後應該做些什麼。
所以她盡管被那一拳突然變招掃中,但是靈紅蘿依然在被掃飛的過程中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把自己的血借著這個機會撒出去,為自己形成一個防禦圈,然後把那些急於上前來收拾自己的人一一吞噬。
這一切,楚風都看在眼裏,所以楚風才上前拖延時間,盡量讓三個人都進入靈紅蘿所布下的噬魂陰火所能控製到的範圍內。
幸運的是,這三個人記性都不是很好,明明才親眼目睹了提絲麗被噬魂陰火所炙烤時的慘狀,卻因為一時的優勢都又忘記了靈紅蘿一路上灑下的血。
慘嚎,慘絕人寰的哀嚎,撕心裂肺,令人色變的哀嚎回蕩在了山穀之中。
一團團陰冷的火焰,將他們的血肉灼燒出一個個空洞,沒有鮮血流出,有的隻是一片令人心寒的陰冷。
這些血所引發的噬魂陰火,並不能支撐太久,因為靈紅蘿畢竟已經被擊成重傷,此時運起噬魂陰火已經是頗為勉強,而對方卻並不弱小。
楚風沉默地看著,然後握緊了水月,繼續催發殺修大陣。
殺修大陣殺修而不殺生,算不得是什麼真正的殺陣,楚風故意將其說成,不過是為了誤導伽羅等人——加上他們內心深處對殺修大陣本能的恐慌,楚風相信他們會開始采取守勢——而這,正是他要達到的目的。
雷鳴聲不絕於耳,一道道紫色、銀色、白色、金色的閃電從黑雲之中咆哮著傾瀉而下,密密麻麻,瞬間便將大陣之內化為了一片雷電的海洋。
各色的閃電宛若一條條靈蛇一般,在這數丈方圓的空間內瘋狂肆虐,片刻之間這狹小的空間便被雷電的力量所充斥,地麵上蔓延的一條條蛇都是閃電,它們順著地麵爬行著,撞到了那青色的壁麵,發現無處可走,於是那狂暴的力量徹底失控,雷電陡然炸開!
一條條連綿不斷的雷電在光壁之上炸開成萬千束細絲,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愈發猖狂起來,它們舞動得愈發放肆,愈發妖嬈,宛若西域的胡姬一般狂熱火辣。
在它們肆無忌憚的舞蹈下,黑雲翻滾得愈發厲害,簡直像是開了鍋的水,震耳欲聾的雷鳴連綿不絕,一道道閃電與炸開的閃電相互輝映,相互關聯,刹那之間便貫通了整個天地!
靈紅蘿放眼望去,發現這個世界已經隻剩下了雷電,除了雷電,什麼也看不見——準確地說甚至連雷電也看不見,因為隻能看到一片混雜的光芒,雷電與雷電之間都已經不再有可以容留下任何目光的空隙,所有的一切都徹底被雷電所吞噬,除了雷電的炸鳴,隻有雷電的炸鳴。
而在這一切之中,隻有那個身影淡定而從容地站著,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一樣。
“師傅,這就是殺修大陣?”靈紅蘿問。
楚風點了點頭,沒有回頭。
陣法已經發動,進入了自主運轉階段,一切都不用他再操心,但是他卻依然很認真地看著眼前雷海中的一切,似乎在擔憂三位長老突破雷海而出一般。
這其實並不是完整的殺修大陣,也不是純粹的殺修大陣,這個大陣隻是他臨時匆忙趕製出來的殘次品而已,包括那片雷光都是他在殺修大陣之中額外混入的東西。
真正屬於殺修大陣的,隻有那種讓人極其難受的感覺——畢竟一個大陣,哪有這麼容易布置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