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綰的嘴角微微一陣抽搐,手裏的筷子頓時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被離綰順手就捏斷了,而後隨著離綰的右手猛地握拳,便被毫不留情地揉成了一團木屑,隨著離綰的小手張開,而迅速散落遍地。
“嗬嗬嗬——”離綰冷笑著打量著楚風,將一口銀牙挫得“咯咯”作響,那目光更像是要把楚風千刀萬剮了一般,讓楚風頓時感受到了傳說中的一個眼神就能殺人的境界。
離綰看著楚風額頭都沁出汗來的模樣,不由得心一軟,氣又消了一大半。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一句話一個舉動都能讓自己很生氣,但是哪怕氣再大,也維持不了多久,就會煙消雲散。
“再給我拿雙筷子吧。”離綰有些無力地道。
楚風這才如獲大赦一般長出一口氣,迅速地走進廚房,拿來了一大把筷子,放在了離綰麵前。
離綰真的很惱火,離綰真的很想一順手抄起桌子上所有的筷子全部插進楚風那張平凡得滿大街的臭臉上,戳出千萬個窟窿,看他還敢不敢惹自己不開心。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她拿起一雙筷子,輕輕地夾起麵前的一道紅燒鯉魚。
她在離水的時候沒法吃鯉魚,盡管她很喜歡吃,因為大師兄離若水的妖身就是五彩錦鯉,這會讓大師兄不高興。
所以她沒有辦法,但是她現在卻可以盡情地吃。
隻要自己不吃人,眼前這個人都不會不高興,反正自己也不吃人。
離綰默默地咀嚼著嘴裏的紅燒鯉魚,燒得很好,無論是味道,還是火候,都是剛剛好——她記得這個味道,這是四年多之前,還在鬼界的那座深山中時,在她的要求之下做出來的味道——難為他還記得。
如果不是熱過一次,導致這道菜略略有些走味了,造型也不是那麼好看,這會是一道很難得的好菜。
可是以後,自己還能如往常一般,經常吃到他做的菜嗎?
明明是極其美味的一道菜,離綰卻偏偏在裏麵吃出了一些苦澀,她嚼著嚼著,眼淚便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楚風看著突然流淚的離綰,陷入了一片迷茫,他從頭茫然到腳,有些惶恐地道:“我做得難吃不吃就好了,別吃得哭出來啊……”
他一邊想要寬解離綰,一邊又伸手想要幫離綰擦擦眼淚,但是剛一伸手就覺得不妥,又急忙收回手,一時竟也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才好了。
離綰見他笨拙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氣的是他伸到一半的手又縮了回去,好笑的是過了幾年了,哪怕他又顯得成熟了一些,卻還是這麼笨拙,一點都沒變。
離綰順便抹了抹眼淚,才道:“我是覺得好吃,所以感動得哭起來了。”
楚風本來就有些發蒙,離綰這句話更是劈頭蓋臉的一頓亂棍,直接打得楚風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了。
吃一個菜而已,就算自己做得再好吃,最好的反應是多吃點吧,為什麼會感動得哭起來?
離綰見楚風木頭木腦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啦,沒事啦。你也吃點唄。”
楚風這才點了點頭,跟著緩慢地動著筷子,卻依然在思考什麼樣的菜才能讓人感動得哭出來。
離綰也靜靜地吃著,下筷的動作卻越來越快,她已經幾個日夜滴水未沾了,本來也不覺得饑餓,但是越吃,反而越餓,直到將幾盤菜掃得精光,才怕了拍微微有些鼓起的小腹,心滿意足地道:“我吃飽了。”
楚風笑了笑,道:“還行?”
離綰接過了楚風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嘴,才故作不屑地道:“勉強入本姑娘法眼了。”
離綰頓了頓,遲疑了片刻,才故作漫不經心地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她有些不願意在楚風的麵前展現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她害怕自己的想法一旦被楚風把握住,自己就會徹底沉淪,再也沒有任何抵抗他的能力。
自己是一個驕傲的公主,自己為了他,已經放下了太多的驕傲,如果他心裏有自己,那剩下的這段路,他總要走兩步吧。
楚風沉默了片刻,才無奈地搖頭笑道:“暫時還沒有看到希望啊。”
離綰咬了咬下唇,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臉,抱一抱他,安慰一下他。
但是她卻沒有這樣做,而是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誰當初說得那麼自信滿滿。”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分,生怕讓楚風有些不高興,便又急忙解釋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說著,抬起頭,卻見到楚風那張帶著溫和笑容的麵龐,內心的自責頓時便又變得氣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