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員的減少,原本劍拔弩張的營地逐漸變得清冷起來,隻剩下了寥寥數百人,都是被困陣中之人的骨肉至親,或者生死之交,無論如何不願意輕言放棄的人。
就連離瀾也不得不為離水考慮,暫時囑咐了冰之祺返回了凝寒教營地之後換回了離綾,讓離浣、離汐、離沁和離綾都先一步返回離水,並囑咐了一旦自己等人無法返回之後的一應事務,又把族長信物托付給了離浣代為保管,以防萬一。
於是整個離水營地便隻剩下了四個人,離瀾,離綰,楚風與楚紫兒。
雖然離浣一走使得楚風的飲食條件迅速下降,但是離綰卻知道其實楚風根本也不吃東西的,隻是每天略微飲用一些淡水,最多再吞服一些丹藥。
所以她也隻是隨便做一做,然後每天按時去看楚風的情況,然後幫助楚風包紮一下楚風難以包紮之處。
離綰每去一次神色都會憔悴一分,因為那場景實在是血腥,除了心誌異常堅定之人,無論是誰,見了都會動搖。
但是偏偏楚風便是如此心誌堅定得有些過分的人,就好像那具軀體不是他的一般,他幾乎已經把他全身的每根骨頭都小心翼翼地拆下來過,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水月雕刻上了紋案,然後塗抹上他事先準備好的藥膏,又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接好。
這一切的一切,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因為楚風的肉體盡管已經在修行的時候被淬養過,又數度被滋養,遠比常人強悍,肉身甚至可以硬扛六階修士的攻勢,但是他從本質來說,畢竟還是一個凡人,稍有不慎,便是喪命的結果。
楚風到現在都沒出事,知道這不僅僅是楚風小心的結果,還是楚紫兒所煉的那些上品外敷藥的效用,也是因此楚風才能夠一直在生死之間徘徊,數次跨入死關卻又艱難地走了回來。
離綰不知道楚風這麼頑固地進行著這樣殘忍的嚐試是為了什麼,但是既然是楚風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她不想去質疑,也不想去插嘴,她閑暇的時候除了鞏固自己的修為,就是去找火雲聊聊天。
火雲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過楚風了,所以盡管有它認定的女主人安撫它,卻也難以安撫下它的焦躁不安。
隨著火雲的焦躁不安與日俱增,就連離瀾的焦躁也與日俱增,因為時間拖延得越久,陣內就會發生越多的變化,丈夫的安全就越難以確保。
事實上,殘留下來的數百人,都已經焦躁到了極點,每個人的性子都越來越暴烈,一言不合即生死相向的戰鬥在營地中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一場戰鬥往往起始於兩個人,但是很快就會蔓延到數十人參戰,更是不需要理由。
厲驚雷雖然千般安撫,但是作為莫涵瑛好友的他在萬妖宮中還能不能站得住腳都還是一個疑問,又怎麼能夠服眾,雖然厲驚雷已經是營地內唯一一個九階修士,但是他畢竟不敢再去得罪任何人,隻能默默地忍了。
除去厲驚雷這個九階修士之外,離瀾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八階巔峰修士,因此離水營地倒沒有受到波及,也沒有人有膽量真的敢上來試一試一個隨時可能變成寡婦的女人的憤怒,因此離水營地更比外界冷清,除了離瀾每天會和幾個八階高手碰麵,交換一下各自掌握萬壑山大陣的最近情報之外,已無人往來。
如此又過了三天,離綰也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
心神交瘁是離綰的真實寫照,她終於領會到了楚紫兒那幾日是有多麼痛苦,她很想讓楚紫兒回來繼續服侍楚風,但是楚紫兒在兩天前的夜裏突然吐絲結繭,似乎有所感悟。
這讓離綰很惱火,你明明就是隻蜘蛛,結什麼繭啊!
但是離綰沒有辦法,因為離綰知道楚紫兒也在破關了,她不能去打擾楚紫兒,所以她隻能咬著牙,默默地忍受著一切,就像是一座泰山壓在了自己肩上一般的難受。
離綰深呼吸一口氣,迎著初升的旭日,再一次掀開了楚風的帳篷,入眼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正常的光芒,那顆吞噬光芒與綻放光芒的珠子已經滾落到了帳篷門口。
離綰俯身撿起光明珠,才把視線放遠,向帳篷深處看去,她看到了楚風躺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氣息的波動。
就好像……
就好像他已經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