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陣法都雕刻得很小,但是卻一絲不苟,完全是一種精細入微的行為。離瀾不得不佩服楚風的勇氣和決心,更驚異於楚風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竟然要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
引陣入身,這種事前人不是沒有幹過。
事實上,有很多修士為了在戰鬥中占據先機,都會對自己的身體進行各種各樣的改造,在自己體內刻下一座陣法,雖然不是很常見,但是也不至於到無人想到,尤其是對於離瀾這種已經很難再進一步的人,這種行為更是常見。
但是沒有人會瘋狂到在體內刻下二百三十六種陣法,因為要想刻下這麼多陣法,就基本注定了身體內各處都是陣法,陣法與陣法之間,誰也無法保證不會出現衝突,誰也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因為一時不慎而發動錯陣法。
沒有人會瘋狂到自己體內刻寫下這麼多陣法,更沒有人會認為這種方式可以取代修煉。
陣法畢竟隻是陣法,一個陣法刻在人的體內,如果人的修為無法提升,那麼陣法的威力也就很難有所提升。
所以對自己身體的改造,隻是在同階戰鬥的時候,用以壓製對手的一種小手段,很少有人把它看做一種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大道。
而且,這種做法還有最為關鍵的一個缺陷——自己體內的陣法隻有依靠自己的真氣發動,先用自己的真氣引來天地間的靈氣,再用這些天地元氣支撐陣法運轉。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陣法是不需要消耗能量的,隻不過外陣法可以直接與天地元氣或者地脈相互溝通,不需要主持人額外提供而已。
所以楚風這麼做,就算這些陣法最終都保留了下來,而且相互之間也毫無衝突,但是卻有極其關鍵的一點楚風依然沒有解決——楚風體內沒有真氣可以運用,自然也就無法彙聚到靈氣,支持陣法運轉。
離瀾微微蹙眉,但是她旋即有些明白了,因為她知道峽穀前那一戰,楚風幹了一件極其瘋狂的事情——引地脈入體。
隻要能夠每次都能引一些地脈入體,不必要做到峽穀前那般瘋狂地徹底扭轉地脈的流向,哪怕隻是一般的一條地脈入體,楚風都相當於擁有了源源不斷的靈氣可以支持他體內的陣法運作,而氣海消融的他,也不會有常人的擔憂。
隻是這樣一來,無論是怎樣的戰鬥,楚風都必須落地戰鬥,而且一旦開始戰鬥,楚風就會徹底喪失其機動性,因為要想引地脈入體,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高手間的戰鬥,卻往往是在片刻之間便已經分出了生死勝負。
離瀾覺得自己抓住了關鍵,但是她覺得楚風既然對這條路深思熟慮了很久,所以肯定也會有他的對策,隻是自己有些搞不清楚這個年輕人的想法罷了。
突然間,離瀾便覺得自己有些蒼老了,這個世界,是應該屬於這些年輕人的時候了——哪怕這一代的年輕人都不過二十多歲,但是他們似乎都已經做好了上場的準備了。
一代新人勝舊人啊。
離瀾微微一歎,察覺了楚風的境況已經基本好轉起來,才緩緩收了自己的神識,而後站起身,看著萬分憔悴的楚紫兒,道:“楚姑娘你的傷勢,還是要盡快處理,而且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理……隻怕……”
楚紫兒笑著搖了搖頭道:“無妨,我幫他洗洗身上的血,換了衣服,便去療傷。”
離瀾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拉起離綰便走出了帳篷,把離綰拖進帳篷,才看著離綰,一臉嚴肅地道:“我理解你的焦急,但是你要記住,長著腦子,是要用來用的。不管你做什麼,都最好要想清楚,自己這麼做,會產生什麼後果。”
離瀾說完,看著離綰那如釋重負後萬分疲憊的模樣,默然一歎,把離綰輕輕地摟入自己懷裏,輕撫著離綰的背脊,才道:“綰兒,長大不僅僅是你有了胸襟,有了氣度,更重要的是,要有智慧。”
離瀾頓了頓,才又接著道:“你是一個感性而急躁的孩子,所以說什麼,做什麼,總是很衝動,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從來不會去考慮後果。娘不是反對你這種為了自己的想法而要拚搏到底的精神,而是隻想告訴你,行動之前,一定要考慮好可能產生後果,隻有這樣,才能減少你所受到的傷害,也能減少別人受到的傷害。”
離綰把臉龐貼在離瀾的胸前,感受著那一陣陣暖意,委屈與悔恨的眼淚頓時把離瀾的衣衫濡濕了大半。
過了許久,離綰才輕聲道:“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