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沿著馳道緩緩前進,漸漸進入了紫瓊山中。
無人打理維護的紫瓊山恢複了野生的氣息,樹木之間再沒有絲毫的層次感,更別說是否整齊了。
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充滿生機的野性,樹枝盡力地向天空伸展,以接受更多的陽光與雨露——它們似乎早已遺忘了當年的變故,煥發了新的生機。
馳道到了山腰就斷裂了,自山腰以上的區域,是光禿禿的一片,隻有些雜草和才生根的樹苗。
也許是血肉把這片區域染得特別肥沃,雜草幾乎長得有半人多高,吞沒了所有的遺跡與廢墟。
但是楚風卻還記得,沿著自己的記憶,在曾經存在過的樓閣殿宇之間緩緩穿行,偶爾還能看到一點當年的殘垣斷壁。
而在殘垣斷壁之中,還能找到一些已經有些風華發黃的白骨,很多白骨都已經碎裂開,殘缺不全了,有的是當初受到打擊所導致的,有的則是後來屍體被山裏的野獸啃噬——被磚石壓住的部分野獸無法吞吃,但是露在外麵的部分卻多多少少都被野獸叼走了些許。
楚風一路小心地收拾著所見到的殘餘的骨殖,不斷地將其埋葬入土,也算是給這些自己曾經的同門,最後一個歸宿。
到了如今的地步,連衣物都沒有剩下,楚風也分不清哪些是三大派的人,哪些是三妙宮的人,也隻有盡數歸葬了,有些人骨殖混在一起難以區分,也隻能一並入葬。
生前互相搏殺,死後卻葬同穴,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楚風終於攀登完了半個紫瓊山,然後看著光禿禿的紫瓊山山頂發愣,紫瓊山前前後後被破軍轟擊了兩次,不過山腹承受了最主要的力量,所以山腹隻剩下一片荒蕪,但是在山頂卻還有殘破的主殿,隻是在後來的血火搏殺之中,主殿也被燒為一片焦土。
而此刻,那片焦土依然孤獨地佇立著,比任何的遺跡都要醒目。
然而,更為醒目的,還是一個坐在主殿廢墟中的身影。
那個身影坐在一根根燒焦倒塌枕疊在一起的梁柱上,紫色的衣袍在風中不斷地翻飛,被吹得颯颯作響。
那個人扭過頭來,帶著幾分冷意看著楚風。
男子是個麵目尋常的男子,沒有什麼太突出之處,隻是唇色有些蒼白,臉上掛著一層拒人千裏的寒霜。
楚風默然一怔,快步上前,看著男子,有些不可思議地道:“穆……穆師兄!”
這個人,赫然正是穆少恩!
楚風的聲音有些顫抖,連身體也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他有些無法壓抑自己激動的情感,他看著穆少恩,連眼眶都莫名地濕潤了起來。
他和穆少恩沒有深交,但是他卻知道,在陰山自己百口莫辯的情況下,穆少恩依然相信著自己,幫助自己逃離——他現在更明白,穆少恩是怎樣的人,哪怕他從來不會表達自己,卻也無法掩蓋他內心那熾熱的感情。
穆少恩看著楚風,從燒焦的橫梁上跳了下來,走到楚風跟前,拍了拍楚風的肩,然後輕聲道:“你還活著,真好。”
穆少恩的聲音有些沙啞,話裏的辛酸之意更是溢於言表,還活著的人很好,真的很好,可是還有很多已經死去的人,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好了。
“師兄,就你……隻有你離開了神殿了嗎?”楚風壓抑著自己的激動,顫聲問道,劉魚離開了神殿,卻不知道為什麼在萬壑山落入了錯亂時空,可是還有陸琪,還有鳳棲梧,還有路駑,這些人他不知道他們的情況,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不知道他們好與不好,甚至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生是死。
穆少恩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離開神殿的人。”
穆少恩知道神殿這個名字,他自然也有他的際遇,所以他說話很平淡,沒有太多的起伏。
楚風覺得穆少恩有些變化,因為在他印象中的那個穆少恩,說話的時候雖然有些生硬,但是每一句話,卻都不是無情。但是現在聽穆少恩的話語,語調平緩,隻是在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沒有什麼感情,也沒有什麼在意的事情。
楚風沉默了許久,才看著穆少恩道:“師兄,我聽說你殺了……”
穆少恩忽然看向遠方,讓楚風有一種倏然落入冰窖的感覺,渾身發冷,不自禁地一個寒顫,連話也沒能說完。
“星辰島兩人,天工府五人,傲劍洞天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