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沒有接話,隻是一隻手搭在那塊冰棺之上。
被凍結在冰棺之中的人早該死了,但是男子欠他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男子不得不出手救他。
但是那個男子的身體壞得太嚴重了,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始終還是男子的元神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更糟糕的是,這個男子自身還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如果不是他體內寄生的那股強大而神秘的力量強行固定住了他的元神,也許他早已死去了。
他隻有用冰凍結了男子,每日給男子渡氣支持那股神秘的力量維係其元神不朽,等待著男子的元神漸漸地好轉。
然而沒有任何求生意誌的男子,徹底陷入了長眠,絲毫沒有要好轉的意思,這個時間便拖了又拖,一直拖延到現在。
一直到這個女子提出,要把她的元神消磨,打成碎片去喚醒這個在消極避世的男子。
這無疑是在用性命去交換性命。
這樣的手段太殘忍,太冷酷,他有些不忍。
但是女子卻很堅定,沒有絲毫的動搖。
她本來就該死了,她已經自盡了一次,她不會再畏懼死亡。
死亡再可怕,也不如失去一個自己所愛的人可怕與痛苦。
人大概就是這樣能夠看淡自己生死,卻始終看不淡自己所愛的人的生死的生物吧。
“你和不悔……真的很像。”男子終於緩慢地開口。
女子微微一怔,然後不語。
她看到他身邊沒有那頭巨狼的時候就全明白了。
兩個他終於融合了。
他不再是懵懂的他,而是擁有了完整的一生的他。
男子微微笑了起來,把右手放在了女子的頭上,輕柔地摩挲著,滿是苦澀地道:“若我能早去片刻,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境地。如果我不去遲疑,我出現在淮山,會受到怎樣的對待。我在記憶的牢籠裏被困得太久,以至於對淮山充滿了恐懼。”
嘯月渙沉默不語。
“可你們終究是我的後人,是我和不悔的孩子們,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們嫁為人婦的模樣,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結局。可惜,我救不了所有的人……那個人隻容許我帶走你們。”男子輕輕地歎了口氣,有些悵然地望向窗外,“看到你,我就會想到不悔,想到不悔當年為了救我,寧願把自己的元神打散,也要讓我活下去。為了不讓我那麼痛苦,甚至又讓我忘卻了那些所有苦惱的記憶,隻是我自己始終不曾放下,才始終徘徊在記憶的牢籠裏,為她增添了那無數歲月的憂愁。”
“孩子,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如果重來一次的話,你是不是還願意遇見他?”男子問道。
嘯月渙看了看冰塊中沉睡著的楚風,沉默不語。
而後,嘯月渙釋然地笑了起來。
“如果不曾遇見,又怎麼會想不遇見?”
“既然會想不遇見,心裏終究不曾忘。”
“所以,重新再來多少次,我也願意與你相遇,哪怕最終的結局都已經注定,我也……”嘯月渙摩挲著冰麵,噙著眼淚笑了起來,“我也無悔。”
男子看著嘯月渙,笑了笑道:“真是不悔會出來的話啊。”
男子著,左手一拍冰棺,冰棺頓時碎裂成為無數的碎片,楚風的身軀被一股渾厚的真氣所包裹糾纏,漂浮在了空中。
嘯月渙甚至連驚訝的呼喊都沒有發出,也被一股渾厚的真氣裹纏住,托起浮在了空中。
嘯月渙有些惶恐地看著男子,卻見得男子背後一輪銀月浮現,無數道神識的碎片向四周的空間投出一道道的虛影,將那些記憶如閃電一般地回放著。
男子滿足地看著那一個個畫麵,輕聲道:“那個時候,終究年輕氣盛,不懂得什麼是包容,隻為了一時的意氣與自尊,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不悔。如果重新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會選擇原諒她,因為……”
“我依然深愛著她。”
男子微微笑著,一道道神識被抹去了痕跡,化為了一道道流光打入了楚風的身軀,使得楚風的身軀不斷地顫抖起來。
嘯月渙想要什麼,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隻是感覺到一股股磅礴的真氣流在不斷地湧入自己的身軀拓寬著自己的筋脈,將她本就超乎尋常的根骨改造得愈發強大。
“我一身修為雖然可以強行灌輸給你,但是終究不如你自己一步步登頂來得有效,所以我隻為你更改筋骨,日後修行的路途,還需要靠你自己去克服艱苦。”
“前輩……”嘯月渙輕聲囁嚅道,眼淚卻已奪眶而出。
“我想不悔了,我想去看看她。”男子露出了淡然的笑容,身形逐漸變得有些虛幻,甚至變得透明,成為了一點點灰燼,在不斷地消散,“不要為我悲傷,至少這一件事,我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