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第六卷定風波·卷題》
當楚風恢複知覺的時候,他聽到了潺潺的水流聲,還有一陣風吹拂而過所發出的低低的嗚咽聲。
楚風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他隨之睜開了眼睛,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瑰麗——或者是詭異的空。
空很高,卻沒有雲,一條條粗細深淺不一的黑色裂紋在空中肆意地蔓延著,使得整片空就像是一副被撕碎了之後艱難地拚湊在一起的畫卷。
在裂紋的邊緣處,有不同的色澤微微溢出,像是宣紙上洇散開的墨跡,將空染成了一片片不同的斑斕色彩,極其富有層次感。
楚風坐起了身子,環顧四周,確認了自己身邊的環境,發現自己原來躺在一條河道的旁邊。
河流的顏色並非是正常的水流的顏色,河水微微有些發紅,單純從色澤上來看的話也許會以為這是流淌著的血液。
但是血液卻應該會比這些河水更粘稠一些——而且楚風並沒有從這些河水之中感受到任何的血氣——盡管它同樣讓楚風隱隱有些不悅,楚風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液體,隻知道它必然不是普通的水。
楚風站起了身子,目光一點點地向遠處挪移。
這片大地滿目瘡痍,沒有一點的綠色,隻有一片絕望而壓抑的死灰色。
土質本身更是已經板結,硬得仿佛是岩石一般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
大地之上到處都是一條條巨大的裂痕,彼此之間縱橫交錯,一眼根本看不到裂痕的盡頭在何處。
時而還會見到一個個絲毫都不規則的坑穴,有的已經深得仿若深淵,有的則還可以見到底部。
而一塊塊仿佛憑空而來的巨石也在大地之上孤獨地佇立著,它們有的早已被風消磨得圓潤,有的則依然棱角分明,更多的則也是布滿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會坍塌成為無盡的碎片,消散在風中一般。
楚風愣了好久,都沒有記起自己是如何來到此地,而庭與地府的人又都去了何處——他們落入冥界的地點難道都不一致嗎?
楚風愣愣地看著跟前的一切,有些惘然,不知道究竟該何去何從。
楚風愣了片刻,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地停留,因為既然冥界之前單獨一界,就算已經崩塌,隻怕也廣袤異常。
想要在這片空間裏找到一個人,也許沒有那麼容易——所以他不能等,他也要做一些嚐試。
楚風微微沉吟片刻,而後最先做的事情,卻是試一試地脈,然後他就露出了極其失望的表情。
冥土的地脈早已幹涸,徹底地消散在了歲月之中。
就算是人間的廢土,也還有些微的地脈可用,但是冥土,卻當真是地脈徹底斷流。
這是一個屬於死者的世界,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在此紮根,就算是他們修士也不能。
空氣中沒有靈氣,大地之下沒有地脈,修士在這裏生存所要依靠的隻能是自己的真氣。
一旦真氣耗盡,那就意味著,他們再也無法得到任何的補充。
沒有真氣補充的修士,與凡人之間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的區別是,將凡人餓死也許隻要三,但是將修士餓死,也許需要三個月,或者三年,或者更久,但是卻一定會有那麼一。
楚風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妄動真氣,但是他隨即想到了穆少恩和陸晨夕兩個重傷員,這兩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療傷,隻有依靠藥力。
現在,也許比拚的並不是庭與地府的青年才俊們到底誰強誰弱,而是比拚誰帶的丹藥數量更多,誰就能支持更長的時間。
地府和庭之前都有情報,既然決定了來冥界,想必他們在丹藥的儲量之上也不會少。
但是希望他們不會先鬥起來吧,如果他們先鬥起來了,無論是誰想要辦成的事情,隻怕都不會再那麼容易了。
楚風再一次環顧四周,也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這裏沒有太陽,也沒有星辰,更沒有樹木可以參看樹冠與年輪,一切的方位都徹底含混,所以楚風所能做的,便是選一個方向走下去,也許走下去他會遇到什麼人,也許他不會。
楚風最後選擇了順著那條河流的方向。
這條河流很有特征,楚風目力範圍以內,隻有這一條涓涓的河流,沒有第二條。
所以楚風選擇了這一條河流,他在出發之前,想了想,然後拔出了自己的龍鬃劍。
楚風看了看手裏的龍鬃劍,龍鬃劍微微有些變形,劍身偏轉過了一個細的角度,也許能夠瞞過凡人的眼睛,但是修士的眼睛卻是洞若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