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有時候會內疚,會自責,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深深的不安。
但是他沒有後悔。
哪怕再來一次,他也無法確保自己在那樣的環境下能夠做到最正確的判斷。
楚風不會後悔,隻是承受著自己的罪孽。
手裏的鮮血,也不會更不該因為後悔就滌蕩幹淨。
劍名無聞看著楚風的神色,平靜的臉上終於多出了幾分讚許,微微頷首道:“你總是給我一些驚喜……你的劍……也許沒那麼糟糕。”
楚風苦笑,這算是安慰嗎?
“飲醴不知道人是你殺的,我也想過刺你一劍就放過你。”劍名無聞反手握劍,“但是既然你這麼不領情……那我隻好殺了你。”
劍名無聞緩緩拔劍,那一塊黑鐵疙瘩之上內斂的每一道劍氣都開始嗡嗡作響,使得整口劍開始顫抖起來。
楚風笑了笑,沒有做出什麼掙紮的舉動,他背靠空間斷帶,身側就是曼珠沙華,所能行動的方向已經被劍名無聞所截住,再加上身受重創,這個時候的掙紮沒有任何的意義。
劍名無聞的劍拔出了一半,然後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劍名無聞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
劍名無聞知道有人在窺視他,在窺視著他的這一劍。
一旦他這一劍亮出,鋒芒畢露,對方就能在這一點鋒芒之間找到下手的時機,給與他一陣疾風暴雨一般的攻勢。
他知道他的敵人是誰,庭最為出色的刺客,那個讓地府的暗刺組織都自認不如的陸晨夕。
所以劍名無聞沒有鋒芒畢露,被安璐雲譏笑為鋒芒畢露沒有後招的劍名無聞終於學會了他的第二劍,藏鋒劍。
無聞劍蓄勢待發,深藏的鋒芒卻也漸漸地展露出光輝,一股股暴虐的氣息在劍名無聞身周凝聚,不斷地盤旋呼嘯,短短的一瞬間,竟然便已經演化出了一股時隱時現的風暴。
劍名無聞在等,但是他不是在等對手按捺不住搶先出手。
劍名無聞哪怕學會了藏鋒劍,他依然還是劍名無聞,而不是安璐雲。
所以他在等的是自己,等的是自己的這一道劍成形。
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陸晨夕也知道劍名無聞在等他的劍成形,但是陸晨夕並沒有行動,隻是神色專注地看著劍名無聞。
既然對方在等他的劍成形,那麼就讓他的劍成形吧。
對方想要逼自己在此時現身,那麼自己便不能在此時現身。
身為一個刺客,一個合格的刺客,就絕對不能把自己的行為落入他人可以預測的軌跡之中——不然,這個刺客將會成為一個死人。
楚風看著劍名無聞,然後他笑道:“你朝我動手,她自然便會出來。”
劍名無聞沒有理會楚風。
劍名無聞是劍名無聞,而不是旁人。
劍名無聞沒有那麼理智,他所渴求的也從來不是勝利或者達到什麼目的——亦或者,戰鬥本身就是他的目的。
對於戰鬥以外的事務,他漠不關心,不管這些事務到底是什麼,到底重不重要,哪怕是六界都要毀滅了,他也不會在乎。
楚風笑了笑,看著劍名無聞那瘦削得有些過分的身形,才開口道:“剛才你的意思是鳳飲醴不曾死去嗎?”
劍名無聞依然沒有理會楚風,他在與一個同階的高手博弈,他沒有多餘的工夫來理會楚風,因為對手也很強大——雖然劍名無聞無懼,但是卻也異常慎重。
劍名無聞背在背後的無聞劍突然便從轟鳴轉為了沉寂,所有爆發的光芒與縱橫的劍氣,在一瞬之間便陡然收斂,仿佛煙消雲散了一般。
但是楚風知曉,那是將所有的威力都收斂起來集中在了一處。所以那看起來平淡無奇的一劍,可以刺穿空間,可以粉碎一切。
那一劍,大概已經成形。
劍名無聞微微瞑目,在感受著空氣的振動,他在尋找,尋找著自己對手究竟在何處。
陸晨夕隱沒在黑暗之中,沒有呼吸,也沒有行動,甚至就連肌肉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她身邊的空氣在自然地流動著,就仿佛她不曾存在一般。
劍名無聞終於找到了對手的所在。
他握緊了手裏的無聞劍。
而後,他將手裏的無聞劍緩慢地送入了裹劍的布條之中。
劍光盡斂,地沉寂。
陸晨夕臉色驟變。
所有的壓迫感,所有的危險感,在這一刻,都回到了陸晨夕的身上。
原來劍名無聞所醞釀的一劍,不是為了出劍,而是為了——收劍。
隻有成形的劍,收劍才是藏鋒劍。
這一招,就叫做藏鋒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