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名無聞中毒了,他的臉上有著一層幽幽的青光。
他的嘴角有鮮血溢出。
但是他隻是臉色微變,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頓。
他繼續將這一口劍穿入了楚風的胸腹。
楚風嘴角不斷地有鮮血湧出,從身體各處噴射而出的鮮血已經漸漸地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沒有那麼多鮮血可以流淌了。
他的血,幾乎已經流淌幹淨了。
陸晨夕撲了上來。
陸晨夕的沉夜在那一瞬間夜盡明,熾熱的火光,與凶狂的戰意,在同一瞬間爆發。
有無盡的火焰繚繞著陸晨夕,沉夜也裹著熊熊的火焰刺向了劍名無聞的身體。
二百零六塊骨在顫抖,二百零六口劍在哀鳴。
從骨與劍之間衍生而出的一片流麗的劍光擋在了陸晨夕的跟前。
陸晨夕的沉夜沒有能夠穿破這片劍光。
但是沉夜的光芒卻穿破了這片劍光。
從來無人知曉太陽到底是什麼模樣,太陽留給眾生的隻有陽光。
沉夜也是如此。
沉夜最鋒利的永遠不是沉夜自身,而是沉夜那蘊藏在深深黑夜之中的陽光。
陽光照破了劍光,從骨骼與骨骼之間的縫隙,從劍與劍之間的縫隙,流進了劍名無聞的體內。
陽光是無形的,無質的,斬不斷,也擋不住。隻要有縫隙,便會順著縫隙,一直深入下去,深入到最深處。
陸晨夕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她的肢體在一瞬間爆裂而開,鮮血也向四周噴射而出,卻沒有能夠濺到劍名無聞的身上就被那一片劍光擋開了。
陸晨夕一頭倒了下來。
劍名無聞握劍的手猛然停住,陽光在他的身體裏肆虐,將他的身體不斷地拆分,不斷地肢解。
他似乎喪失了所有對身體的控製權,他隻能仿佛是一個過客一般,冷漠地看著眼前坐著的青年,同時冷冷地感受著身後那個栽倒在地的女子。
劍名無聞喪微微有些沮喪,因為功敗垂成。
他也早就到了極限,極限之下爆發的戰意,隻能夠用出這麼一劍。
這一劍,成功了的話,那麼楚風就會死。
如果不能成功,那楚風自然不會死。
可惜的是,這一劍還是被破壞了。
他這一劍,再也無法前進分寸,哪怕體內的陽光在此刻消解,他也沒有能力再把手裏的無聞劍向前推出毫厘。
也就隻有到此為止了。
隻差一分,最後一分。
希望……飲醴她永遠不要知道真相。
劍名無聞默然不語,看著楚風,目光平靜而淡漠。
楚風看著劍名無聞,目光一般也是平靜,卻沒有那麼的淡漠。
一道道在楚風身體之中縱橫肆虐的劍終於穿破了楚風的身軀而離去,殘存的劍意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楚風微微張嘴,一口汙血湧了上來,嗆得楚風劇烈地咳嗽著,汙血咳出,將楚風的衣襟染得一片烏黑。
楚風虛弱地翕張著唇,卻發不出聲音來,他隻能虛弱地看著劍名無聞。
劍名無聞笑了起來。
楚風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劍名無聞在笑什麼,但是至少這一戰終於有了一個結果,哪怕並不是那麼好的結果。
劍名無聞的二百零六口劍一口接著一口黯淡了下去,一口接著一口失去了光澤。
他有些悵然地握住了無聞劍,然後緩緩地張嘴道:“送你了。”
楚風苦笑著看著胸前的無聞劍,卻無力作答,隻是看著劍名無聞。
“我本來早就該死了。”劍名無聞緩緩地著,“現在才死,本來也是一個奇跡了。”
楚風看著劍名無聞,莫名地有些悲哀。
劍名無聞笑了起來,笑得沒有任何的拘束,灑脫而又自然。
“雖然想沒有任何可以眷戀的東西……不過……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劍名無聞抬起了頭,看著遠方的那一片曼珠沙華,“如果你還能活著見到飲醴的話……幫我轉告她,我走啦,無牽無掛,不要怪任何人。”
楚風抿唇不語。
劍名無聞歎息著,他緩慢地坐了下來,就坐在楚風的對麵,神態悠然自得,就仿佛是一個與世俗無爭之人。
“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疑問,不過……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劍名無聞笑著道,語氣之間微微有些戲謔,有些嘲諷,讓楚風有些惱火。
分明都是要死的人,又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
“坦誠地,我是真的不想死啊。”劍名無聞歎息道,修長纖細的手指在自己的骨骼之間緩緩地遊走著,就像是在摸著別人的骨頭,“活著真是一件讓人眷戀的事情啊。”
楚風一邊咳著血,一邊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又還能活多久呢?”劍名無聞有些哀憫地看著楚風,“當你還是個人物的時候,自然不會有那麼多人想殺你。當你進入越來越多的人眼中的時候,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殺你,也許你的命就到今為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