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做不到,我想給那同樣受苦的人帶來福祉,哪怕會因此而讓個別人承受不應當承受的痛苦,使得我的手沾染滿血腥,我也在所不惜。這樣的罪孽,我心甘情願地承受。”
步淩關著,仿佛在試圖服珊瑚,也仿佛是在給自己聽。
“但是個別人有什麼理由就要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幸福,沒有誰的職就是犧牲,是否願意犧牲,那是個人的選擇。願意犧牲自己造福別人的人固然是高尚,但是不願意犧牲的人,也不就是低劣。”
陸琪呐喊道,她也受夠了步淩關這樣的論調,她不想再聽下去了。
“一場洪水來臨了。”步淩關繼續著話,沒有再殺下去,似乎木葉與木秋雨之間的事情,勾起了他許多的回憶。
“一個村子被淹沒了,山坡之上,一對母子與兩個男人被困在洪水裏,這時候一艘船路過了這裏,但是它隻能再乘坐兩個人。”步淩關的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船上的人沒有義務犧牲自己,船下的人也沒有,於是孱弱的母子沒有能夠搭上那一艘船。”
“那艘船的船主再次返回來的時候,繼續上漲的洪水已經吞沒了那個母親,而那個母親卻還將那個孩子高舉著,才躲過了一劫,但是這個孩子卻永遠地成為了孤兒。”
步淩關的目光落在了陸琪的身上,很認真,很緩慢地問道:“換了是你,你又怎麼看那兩個男人,他們做得對嗎?他們又做得錯嗎?”
陸琪一愣,一時也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真的對嗎?又真的錯嗎?
陸琪也不知道了,因為陸琪無論如何不會認為那兩個男人的做法是正確的,但是陸琪又真的能他們的行為就是錯的嗎,他們的生命不比那對母子尊貴,但是也不會比那對母子卑賤,憑什麼要他們犧牲去挽救那對母子呢?
“所以你看,真的又和你的一樣嗎?”步淩關苦澀地笑了起來,“這樣痛苦的事情太多了,這樣悲傷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要阻斷更多這樣的悲傷,我知道你們永遠不會理解我,不過沒有關係,隻要這個世界上的悲傷與痛苦,不公與黑暗能夠有所減少,哪怕是萬一,我也甘願背負著這樣的惡名。”
“我理解你。”古裏終於開口,看著步淩關,慢慢地道,“但是我永遠不會讚同你的做法,你用著你所憎惡的手段,妄圖用野蠻的欺淩來給六界秩序是不可能的。強權會使人畏懼,但是強權永遠不會使人……甘願地承受。哪怕你今日如意,總有一日,你努力建立起來的東西都會在反抗中灰飛煙滅,你的夢想永遠都隻是亭台樓閣。”
“我知道的,孩子,我都知道。”步淩關慢慢地著,“但是用正確的手段已經無法挽救這個崩毀的六界了……”
步淩關著,略微有些渙散的眼眸裏重新凝聚了光芒,他深呼吸一口氣,將腦海裏所有複雜的念頭都摒棄了幹淨,才堅定不移地道:“哪怕是一刻的秩序,也好過一刻的混沌。”
步淩關沒有再話,也沒有再去扼殺誰,而是握緊了左手之中的那道光束,走到了最近的古裏的身邊。
“我知道我會死,所以能否答允我一個請求。”古裏道,很平靜,沒有什麼畏懼。
步淩關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我的芥子囊裏有我幾位同伴的遺骸,我想將他們取出來,至少,也能安葬。”古裏道。
步淩關微微瞑目,而後挑開了古裏的右手、右肩的兩根囚,許可了古裏的請求。
古裏的右手伸進了芥子囊中,將陸晨夕、俞藍河的遺骸都取了出來,依次在身邊擺開。
古裏看了看在自己身側安詳地沉睡著的陸晨夕,看著那一張美麗的麵龐,又想起了陸晨夕拉起兜帽低垂著眉眼縮在黑暗裏假裝不存在的模樣,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分明是這麼美麗的一個女孩,為什麼不願意讓人看呢?
古裏並沒有太多的怨恨,如果大明尊,真的能讓世上不再有那麼多的悲傷和痛苦,那麼自己的死亡,也將會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吧。
晨夕,你對不對?
古裏的嘴角揚起一絲溫柔的弧線。
然後頸間微微一涼,一股溫暖的液體便將他的脖子徹底包圍,就好像……陸晨夕曾經交給他的那一條圍巾,終於被裹在了他的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