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個水墨世界之中唯一的色彩便又被戰士們一層層地圍住,就好像是這些戰士們的王一樣,在最核心的位置。
這些戰士們站了起來,握著手中折斷的劍,而後緩緩地半跪下了身軀,將手中的劍向空舉起。
空中那一枝筆還在紙麵上不停地勾勒著。
那一枝筆勾勒得太快,快得讓人有些看不清它到底在勾勒著什麼,甚至就連那飽滿的墨水也沒有能夠來得及從那一根根纖細的毛發的末端浸透下來,在紙麵上留下它們的痕跡。
楚風沒有行動,楚風隻是在等。
他在等易劍初穿破紙麵的一劍。
易劍初不出劍,他便永遠不會敗。
易劍初要想勝利,便隻有出劍——或者是出筆,易劍初的墨筆。
楚風等了很久,那飛速勾勒的筆終於停了下來。
一次次的反複描摹,終於將它所想要勾勒而出的東西描繪了出來。
它所描繪的,也隻是一口劍而已。
一口方方正正,就好像是一條細長的匣子一般的劍,沒有劍鋒,也沒有劍尖,也沒有劍脊——也許將它形容成墨條更為貼切一些。
墨筆便從握筆人的手中穿破了紙麵,進入了水墨的世界。
墨筆便這樣徑直地刺了過來。
墨筆來得很輕柔,但是楚風卻無處可躲。
因為這是畫卷裏的世界,當畫卷裏的世界察覺到的時候,筆早已落在了畫卷上。
察覺到的時候,就是已經發生的時候。
對於畫卷裏的人來,他們看不到起因,也看不到過程,能夠看到的,便隻有一個結果,一個靜態的結果。
所以當楚風看見這一劍的時候,這一劍就已經刺入了他的身體。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墨筆刺入了楚風的身體,那飽滿的墨汁就開始在楚風的身體之中蔓延。
這是渲染,是對每一個角色的渲染。
易劍初很滿意這個結果。
那一副戰場的畫卷上每一個戰死的戰士都是這般永遠地留在了他的畫卷裏。
比起他們生前的模樣,易劍初更喜歡用水墨勾勒出的形象,因為至少他們沒有那麼的煩人。
水墨所描繪的麵目,也比他們真實的麵目更讓人歡喜一些。
墨色將楚風浸染,無論是衣著,還是楚風的形象,都染成了一片墨色。
楚風也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平麵的人像,與那些站起來的戰士一樣,陷入了永久的沉寂。
易劍初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拿起了墨筆,思索著應當描繪一些什麼來作為這個新添加的人物的裝飾。
他隻是躊躇了片刻,便不用再躊躇了。
畫卷上躍動起了火焰。
那是很純粹的火焰,是躍動著的紅色的火焰,而不是水墨世界中那用墨色勾勒出的火焰。
所以它出現的那一刻,便將這一幅美麗的水墨畫卷引燃了起來。
畫卷燃燒了起來,宣紙開始發黃,開始變成粉末消散在風中。
易劍初微微一怔,而後發出了一聲歎息,這一聲歎息是對那畫卷被毀的歎息。
一口劍,從畫卷的世界之中探了出來。
而後是水墨色的一隻手,握著那一口劍,落在了現實的世界之中。
宮洺沒有等那個本該活在水墨畫卷之中的人完全重返現實的世界。
古神圖騰張開成為了一口刀,隨著宮洺的揮舞,呼嘯著斬落了下去。
握劍的手微微調整了一下握劍的方式,於是古神圖騰所化為的長刀便轟擊在了那一口劍的劍鋒之上。
悄無聲息的,古神圖騰化為的長刀被那一口劍的劍鋒所切開,就好像是……鋒利的刀切入了一塊豆腐一般,不費吹灰之力。
宮洺的神色驟變,不過他並不擔心。
古神圖騰,與其是一種帝器,還不如是一種更接近於生靈的法器——自我的修複是古神圖騰最強大的特性,也正是這樣的特性,才使得古神圖騰麵對怎樣的戰況都能夠保持巔峰的力量,不會被時間所侵蝕。
崩落的古神圖騰的碎片崩飛到了高空,古神圖騰沒有等那碎片重新落回來,就迅速地長出了新的刀鋒。
宮洺冷哼了一聲,他決定不再這麼耗下去。
這樣耗下去,對他來是一種侮辱。
於是古神圖騰在刹那之間發出一陣怒吼,宮洺渾身的衣衫都被震得撕裂而開,露出了衣衫之下被古神圖騰所包覆的軀體,那是異常強健的軀體,與宮洺老者的麵容有著萬般的不符。
被古神圖騰所化為的戰甲所包覆著的宮洺就是一個戰士。
而古神圖騰,也在刹那之間,睜開了一隻充滿了妖邪光芒的眼睛,冷冷地看著那個從畫中走出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