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塚之中是一處廣闊的黑色荒野,與地都是壓抑到極點的黑色,壓抑得令人難以呼吸。
荒野上遍地都是劍,平躺著的,斜插進大地中的,深埋在土壤之中的,互相交擊以至於互相嵌入對方的;青銅的,黃銅的,鐵的,鋼的,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布滿鏽跡的,到處都是缺口的,斷裂的,煥發著光輝的,黯淡無光的……
這是一個劍的世界,但是所有的劍都是沉寂的,毫無生氣的,仿佛已經死去了一般,一如過去的無數歲月一般。
劍塚,是傲劍洞的禁地,更是聖地。
雖然劍塚這個名字是在四百年前劍氣二宗之爭之後才被正式叫出來的,但是它實際上已經存在了很漫長的歲月了,從傲劍洞開辟的那一日起,它便存在於此——不過那個時候,它叫做劍林,後來才因為劍氣二宗所有戰死弟子的劍都安葬在此地才改名劍塚。
進入劍塚,是每一個傲劍洞弟子的夢想。
傲劍洞的弟子但凡修為進入了五階,或者本身在劍道之上有著過人的資,便會在前輩的引領之下,進入劍塚進行授劍。
授劍,是人選擇劍,也是劍選擇人。
在每一個弟子進入劍塚之後,劍塚之中,或多或少都會有劍從沉睡中蘇醒過來,顫抖起來,發出哀鳴,而後劃出它的軌跡,落入它所選擇的主人的手中。
但是沒有哪一次,劍塚之中會如此熱鬧。
此刻,所有的劍都顫抖了起來,都在哀鳴,都在咆哮,就好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一般的。
“噌——”
一聲清脆的龍吟,一口古老的斷劍倏然飛舞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線,而後斷口傾斜著指向下方,靜靜地懸浮在黑暗的空中。
“噌——噌——”
利刃破空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口口沉睡了無數年的劍都從沉睡之中蘇醒了過來,響應著號召,不斷地顫抖著,掙紮著,從那黑色的大地之中衝了出來,衝上了空,一口口劍排列成為整整齊齊的隊形,就好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嚴整萬分。
每一口劍之上斑駁的鏽跡與沾染滿的塵埃都在迅速地退去,那一口口劍不僅僅是蘇醒了過來,而且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光澤開始在一口口古老的劍上流淌,彼此之間的光輝互相映照著,變得異常地絢麗,就仿佛是彩虹一般交織到了一起。
這就仿佛是無盡早已逝去的老人倏然複蘇,而且重返了青春一般,充滿了活力,充滿了生機,讓人感到了無比沉重的威壓。
下一刻,無盡的劍便穿破了黑暗的空,出現在了一個青年人的身後。
青年人的模樣談不上英俊,但是卻也端正,劍眉斜入鬢角,雙眸之中充滿了咄咄逼人的目光。
青年人的皮膚很光滑,充滿了異樣的光澤。
在青年人的腳下,落滿了枯瘦的仿佛老樹皸裂的樹皮一般的皮膚,那曾是包裹著他的裝甲。
無盡的劍在易劍初的身後展開,就連群山的溝壑之中也布滿了一口口劍,刹那之間遮蔽了日,從空到地麵,四麵八方都環繞著劍,沒有留下一絲的空缺。
地麵上投射下一片又一片黑影,就連光線都被這無盡的劍所切割而開,變成一股股光柱落在了大地之上,一口口劍彼此之間相互呼應著,森冷地流淌著無盡殺意的劍鋒盡數指向了穆子。
穆子微微笑著看著易劍初,才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劍塚在過去的某個歲月,屬於一個被稱為劍魔的大帝。”
易劍初微微瞑目,他身後的每一口劍都是帝器,當它們聚合起來之後,卻是另外一件帝器,那才是傲劍洞劍塚的真正麵目。
劍塚便是帝器,是易劍初曾經所得到的遠古某個時代人物所留下的帝器。
易劍初將這個帝器從無盡的長眠中喚醒了過來,他便是這帝器新的主人,他並不在意這件帝器曾經屬於誰,因為現在誰也不可能將這件帝器從他的身邊奪取走。
他在劍塚裝死三萬八千年,將這劍塚之中的每一道劍都看得清清楚楚,都認得明明白白。他的劍道修為,絕對不會比劍塚曾經的主人遜色!
“劍魔的劍塚……”穆子著頓了頓,聲音之中有了幾分嘲諷的意味,才慢慢悠悠地道,“是用來放死去了的劍的,所以才叫做劍塚。換而言之……你身後的那麼多劍都早已死去了。你以為你從它們身上所留下的每一道痕跡之上學到了很多,實際上……你所學到,也隻是死去的劍,你的劍沒有靈魂。”
易劍初沒有話,隻是看著穆子,反而是易劍初身後那無數的劍齊聲發出了咆哮,一道道光芒閃耀著,充滿了不甘,充滿了憤怒,仿佛是對穆子的誹謗的回應一般,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