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林如海魂魄歸地府(1 / 3)

揚州自古繁華,景美人亦美。時值盛夏,瘦西湖荷花竟放,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時值良辰美景,而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的府中卻是一片慘淡。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蘭台寺大夫,本貫姑蘇人氏,今欽點為巡鹽禦史,到人未久。林如海祖上也曾襲過列侯的,今到如海,業經五世,起初隻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到了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雖係世祿之家,卻是書香之族。隻可惜這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雖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沒甚親支嫡派的。

今林海年已五十,隻有一個四歲之子,六歲之女,幾房姬妾均無所出。林海的夫人賈敏乃是金陵榮國公嫡女,向來心氣高,生了一兒一女後壞了身子,這回一病竟然去了。林海與賈敏感情頗深,賈敏這一去,林海也一病不起。賈敏的遺體還在房中,林海在床上昏昏沉沉,他的一雙兒女年紀又小,這一來,竟無人主持喪葬。

林府中一片混亂,林黛玉的奶媽王嬤嬤叫人請了大夫,用了藥,到了晚上,林海醒轉。他自知時日無多,將人都打發出去,隻留一個最得用的林興,林如海在林興的攙扶下,勉強靠著被褥半坐著,氣喘噓噓的吩咐林興道:“你把桌子上的一個黑石香盒拿來。”林興立即拿過來呈給林海,林海拿著香盒思索片刻,將香盒放在床上,又叫林興拿紙筆過來。林興找來一個桌案,將紙筆放到案上,端著案子放到床上林海跟前。林海一連咳嗽幾聲,咳嗽過去,感覺好些了,便提起筆費力的寫起來。林如海在病中力有不逮,寫的慢。許久,才寫完五張紙,又看一遍,確認無誤,將信疊好,讓林興拿來一個信封把信裝好,林海看著林興封好信,這才打開床上的香盒。

香盒裏裝了一根一寸長的香,紫色的,林海吩咐林興將香安插在桌案上。林海緩緩地道:“你自小跟著我,是這府裏的老人了,如今我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你了。你,還記得我十歲之前的事嗎?”林興道:“記得,那時候老爺總是忘記一些事情,性子時好時壞。”林海歎口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那樣嗎?”林興道:“小的不知。”林海道:“我現在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害怕,且要緊守秘密。”林興道:“小的不怕,今日老爺說的話小的保證不會說出一個字,否則······”林海打斷他說道:“不必起誓,我信你。”林興的誓便沒起成,林海喘會兒氣接著說道:“今日我要說的,就是我十歲之前的事,你好好聽著。十歲之前,我的這副身體裏,住著兩個靈魂,我們兩個同時投到林家,小的時候,咳、咳,我們不懂事,爭著這副身體,誰贏了歸誰,後來漸漸大了,我們就商量好一天幾個時辰歸他,幾個時辰歸我。他控製身體時我就睡覺,我控製身體時他也睡覺,我們很少同事清醒。因此我總是忘記事情,性子時好時壞。他性子很好,我小時候性子很壞,直到我們十歲那年,咳、咳。”臨海一陣咳嗽,林興上前為林海捶背,林海覺得好一些,擺手讓林興不用捶了,他接著說道:“他找到了魂魄離開的方法,將身體讓給了我。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他,十歲的他已然風華無雙。冷冰冰的,看著不好接近,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不是這樣。他很善良,對誰都很尊重,他很少用言語表達什麼,總是身體力行。他勤儉節約,每日習武強身,吃飯定時定量,從不浪費,所以,我小時候身體很好,後來他離開了,漸漸的我就不習武了。哎!”說道此處,林海停頓一會兒,喘一下氣,說道:“他聰慧過人,能過目不忘,讀書時總能舉一反三,遇到不懂的也是一點就透。總之,他有很多優點,若當時他留在身體裏,走的是我,林家就不會是如今的光景了。那時候,我問他沒了身體會不會死,他說不會,他剛魂魄離體尚不穩定,要閉關修行,便去尋一處靈山寶地修煉。他這一走就是十多年,我結婚的時候他回來了,說是看我過的好不好,此後他每年都會來看我,他法力高強來無影去無蹤,因此你們不知道,父親與母親卻是知道的。父親過世時,他也來了,我問他能不能救救父親,他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力所不及。我知道他有他的難處,若是能救,以他的神通早就救了,母親大概也知道,我們都沒有怨他。”林海再次休息片刻,林興上前端茶捶背,讓林海舒緩些,林海繼續說道:“父親過世後,有一次,我出門遇險,他自責沒有及時救我,就給我留了這紫香,說是我若遇險或有急事就點燃此香,他就會來。”說著看向林興:“他若來了,你怕不怕?”林興聽完林海的講述,神情起初有所波動,後來都靜靜的聽著,聽到林海問他怕不怕,林興跪下道:“小的不怕,小的有幸伺候兩位老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能再次伺候另一位老爺,小的是很高興的。小人今生能伺候林家兩位老爺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林海欣慰的道:“不怕就好,不怕就好,人啊,都是葉公好龍,平時燒香拜佛的,真到金佛到眼前時,卻都怕的要死,難得你有如此心性,把香點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