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節日——國慶47周年隨記
這幾年“文化”這個詞走紅，沾得上邊兒沾不上邊兒的，全稱“文化”，於是眼見著“茶文化”、“酒文化”、“豆腐文化”、“月餅文化”滿大街地喧囂，突然之間覺出自己是太沒文化了，就暗暗小心著：你可別再亂趕這個時髦。
可是要概括剛剛過去的第47周年國慶，想過來想過去，怎麼也躲不開“文化”這個詞——真的，這名剮其實是一個相當“文化”的節日。
僅就我所遇到的，就有這幾件事值得記下來：
1999月28日，在正式放假的前夜，我在北京飯店出席了“世界福州邑同鄉總會”舉辦的“冰心文學獎”比賽成績發表會。“世界福州十邑同鄉總會”，多麼拗口的名稱，它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呢？簡單地說，就是流徙在中國境外的鄉親們自發組織起來的民間社團，以求能用集體的力量共同克服背井離鄉、身處異域所麵臨的困難。那麼，這樣一個從生活上互相幫助、照顧的鄉親氏族組織，又怎麼想起舉辦一個文學大獎呢？用該會主席、新加坡張曉卿拿督的話說：“雖然直接地把一項文學活動接在手中並且以國際性的範圍大張旗鼓地開展起來，在鄉親團體中似乎還未曾有過，但是推動和維護中華文化的工作，也是我們直盡的本分。”為此，這些“文化工作的艾務勞動者”，心甘情願地在已經氣喘如牛的社會快節奏中，以魯迅先生“俯首甘為孺於牛”的精神，為“冰心文學獎”做著點點滴滴的貢獻。本次大賽，投稿來自牟世界l9個國家和地區，共計1211篇，為體現評選的公正性，每一篇都被掩去姓名，然後通過初選、複選、終選三級選拔，最終評選出了包括內地、香港、加拿大、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作家在內的7篇獲獎作品。
新聞發布會上，這些端坐在主席台上的“鄉親們”，一個個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紅光，敬酒時吏是激動得淚光閑閃——為他們以“鄉族才女冰心老人”為名設立的獎項所取得的圓滿成功；為濃濃的鄉情；為海外華人經濟、文化和社會影響的不斷壯大；為已經建立起來的與西方文明對話、交流的勇氣和信心；為堅持文化理想，推動人類和平進程的這份腳踏實地的工作。他們如火的真情，灼熱了在場所有中外來賓的心。
9月29日，放假的第一天，我府邀出席了來自廣東從化的剴詩歌研討會。本來以為大放假的，不會有多少人到會，及至趕到風景秀麗的文采閣一看，嗬，高朋滿座，已齊齊整整坐滿一大屋子人。詩歌界的重要人物，除遠去海外的李瑛和謝冕先生之外，其他如蔡其矯、屠岸、牛漢、楊匡漢、樓肇明、吳思敬、監棣之等等，都趕來了；還有來自美國、日本、韓國的四位漢學家。大家麵對年輕詩人顧偕的長詩選，從語言、節奏、手法、結構乃至思想觀念．社會背景、時代精神、讀者的接受心理等等各方麵，討論、研究、探索、分析，直到l2點半了還欲罷不能。我心裏暗暗稱奇：誰說中國的詩歌界已經潰不成軍誰說中國已經沒有人讀詩、寫詩、談詩了？這陣容不是還相當可觀嗎？這勁頭不是還帶著一股“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的英武之氣嗎？我感到相當的安慰，雖然我放棄了節日的休息，還把女兒一個人丟在家裏弄得我心裏好不難受。廠躉10月1日這天，細雨霏霏，北京的秋天很少這麼纏綿。我叫路過王府大街的女子書店，發現裏麵人很多．就走了進去。這是一家很小規模的嚴肅文學書店，房間也就20多平方米的樣子，此時競擠了十幾二十多人，大部分是青年人，有新婚的小夫妻.還有三五同來的大學生和初、高中學生。我留意到他們手中的書，有外國文學名著，有現當代著名散文，有名人傳記，還有巾國古典文學作品；卻沒有亂七八糟的武打、凶殺、低俗媚俗之類。望著他們生動的臉上那專注的神情．我心裏感到極其欣慰：我們中華民族的偉大的文化瑰寶，就是要靠他們薪盡火傳呢。
一位50多歲的外地人引起我的注意，在一大群年輕人中間，他顯得很突出。通過交談，我了解到他是來自廣東某縣的位縣委書記。他告訴我，“現在人們又開始讀書了．在我們縣裏，一到休息日，圖書館裏擠得滿滿的畦。”我的心叉一熱，感到很溫馨，說實在的也很快樂，晤，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經濟騰飛到喜馬拉雅山那麼高，文化發展也應該像雅魯藏布江一樣滾滾滔滔，現代人的素質當然應該隨著社會的進步不斷飛升！廠押真是奇怪得很，綿綿秋雨競淅淅瀝瀝下了一夜，到2日早剴晨，天仍然沒有放晴的意思。這一天我的安排是去看望吳冠中先生，他說最近又有了藝術上的新想法，要講給我聽聽。一進門，精神矍爍的吳先生就把我引進畫室，指著幅新作讓我看。是一幅油畫，長形略方的不太大的空間裏，擠著五頭神態各異的牛。‘時問，我覺得稍微有些陌生的意緒一掠而過，因為過去沒看吳先生這樣畫過，但左左右右端詳之．叉認定依然是他的筆墨精神。這時，吳先生笑眯眯地拿來一本畫冊，上麵是唐代畫家韓混那幅著名的《五牛圖》，隻見長條的畫麵上，五頭古牛各自怡然地依次排列，與那幅擠在塊兒的五頭新牛，竟柏著某種相通的神韻。正疑惑問，吳先生神采飛揚地講起來，原來，這就是他的新嚐試，名之日“古韻新腔”，意在用現代新觀念和時代新筆墨，將古代的畫作推陳出新，張揚出古人高妙的文化精神，剔除去粗偽之處；這不是簡單的模仿和改造，而是全新的、艱苦的再創造，由此使民族優秀傳統發揚光大，推動中國文化不停頓地向前發展。他興奮地告訴我，他的幾個朋友和學生，都對此很有興趣，大家相約一起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