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即使這樣,你還是對自己不滿意。1991年的有一天.突然就聽見你對我說:“我不準備再寫隨筆了。翻翻以前寫的,覺得輕飄飄的,沒什麼價值。我想還足搞些研究,做點兒真正有價值的事。”

當時我的第一感覺是驚訝。愣怔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對你說:“在我心裏,你的隨筆是中青年作家中寫得最好的。你若不敢寫了,那我們誰還敢動筆?”

你懷疑地看著我,好像很不相信我的話。又過了一年半載,就聽說你搞出了大部頭專著《中國文化史圖鑒》,還有《世紀風鈴》的姐妹篇《世紀蒼茫》。唉,人若是都有了你的自省精神,該有多好!你是真心地認為自己不行,真止進入了“學,然後知不足”的聖境,這還是因為你是真正的學者眼光.始終把標準定位在真正的大家水平——相比之下,那些浮躁的名利徒,總共也沒有三塊半豆腐幹高,就終日在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的名位,去想方設法地包裝和鼓吹自己,殫精竭慮地貶低和陷害別人,演出了一幕又一幕丟人現眼的醜劇,這可真是燕雀焉有鴻鵠之誌啊!

當然,吳方兄.你也有你的弱點,一個真正書生的弱點:你隻知做學問而不知人情應酬,官場作戲}你是太內向,太自尊而不肯向別人啟齒你的難處;你足太善於為朋友著想而不肯把自己的痛苦分流出來;你是爪避世太怕喧囂而踽踽獨行於漫漫人生路……早知如此,我們大家,都是願意為你獻上一腔肝膽的呀!

不過,既然你已到達天國,我們也就索性把這些塵緣都了斷了吧!隻為你祈禱:好自珍重,重新開始一個嶄新的人生,得到你在塵世沒有得到的一切追求。

願白雲化作微笑不離你左右,祝快樂如清風長伴你行。吳方兄,天上人間再相見!

1995年9月

哭佩芝——女散文家李佩芝亡歌

佩芝啊佩芝,盡管我們大家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然而當你的噩耗來臨時,我還是止不住潸然淚下。同時,在心底,叉一次升騰起對你的“怨”:

你為什麼又一次用你那蒙娜麗莎式的微笑“蒙蔽”住了我們大家?

想西安,8月4日,你在彌留之際。命若懸絲,你是否LU也還在努力微笑,就像是去年我在西安市第一:醫院見到你時一模一樣?那是我聽說你病了,惡性腫瘤,醫生判你隻能再話3個月之時,從北京趕去看你的。不料進門.你迅疾地擦幹眼捆,綻給我一個明明媚媚的微笑。這一笑,竟使我傻乎乎地以為,你沒什麼事,至少是沒什麼太事,醫生們之所以那樣聳人聽聞,不過是沒有思想準備,在給你做膽結右手術時意外地發現並不是膽部出了問題。記得我當時還傻乎乎地向你道明我這看法,你竟電笑嘻嘻地點了頭。

於是,我的心一下子就輕靈起來。我們的談話也像春天的小鳥,高山巔,白雲裏,任憑飛翔。我看見你的雙眸依然清炯炯,麵容依然桃花紅,秀發雖然稀疏了些,但依然黑亮如墨瀑。你的精神也依然旺健,笑聲依然甘甜脆亮,人還是那麼年輕漂亮。於是我就說:“文壇有兩個女作家,二十年一貫製地永遠年輕漂亮,一個是陳祖芬,再一個就是你。”

你淺吟低唱式地笑了。然後搖頭,連連說二“老了,老,我已經50歲了呢,今年正好是我的50大壽。”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我們依然像往昔每次會麵一樣,嘻嘻哈哈地笑鬧了小半天。你一絲病容也沒有,一絲痛苦也沒有流露,讓我一百二十個放心地離去了。當我站在門欄前,又一次回頭,向你揮手時,天啊,我看見你臉上呈現出蒙娜明莎式的微笑!你捧起我帶去的鮮花,吻了一下。在鮮花的輝映中,你那聖女般的麵容,永遠地鐫刻在我的腦海中!回到北京,我就向朋友們廣布你的“好”消息。我大大咧糾咧地讓他們放心,說你挺好,完全不要聽信流言——於今想來,我是多麼傻啊,你用高貴的自持隱瞞了你的痛苦。你不想讓朋友們看到李佩芝垮。你隻想把微笑留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