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抿著嘴,來了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滿肚子氣的女列車員也擠過來,朝她厲聲喊起來。老太太突然狠狠地瞪7他們一眼,跳起身搶過自己的車票,緊緊攥在手裏,扭過頭不去理他們了。嚴海平趕緊趁勢說:“大娘,拿好了您的車票,可不敢弄丟了。”
這時,那位女列車員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指著女大學生對列車長說:“她是裝的,潑錯!剛才她拿的是大學的學生證嚴海平的頭“嗡”地大了,額角上冒起汗珠。被弄得進不得、退不得的列車長可抓住了這個茬兒,重新量著女大學生,終於伸出手去向她要證件。嚴海平急挪了一步,用身子擋住那姑娘,對列車長說:
“對外國留學生這樣,恐怕會造成不良影響吧?”
可是役等列車長再次表態,史大學生已經把證件掏出來了。列車長接過去,打開一看,隻見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學生白瑞中文係
他得意洋洋地笑起來。舉起學生證晃著,逼視著女學畢,又逼視著嚴海平,揶揄地說:“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嚴海平的額角上滾下黃豆粒大的汗珠。他狼狽地望了女學生一眼,不料她依然穩如泰山,臉不變色心不跳地用俄語對他說:
“沒事,這些土包子什麼也不懂,你就蒙他吧,越橫越好。”他隻好抖擻起精神,對列車長說:“證件沒有任何問題。人家留學生來中國留學,都起個中國名字。這‘白’是取美國白宮的白字頭,‘瑞’是人家本名的譯音。快把證件還給人家吧,這些留學生都跟國外有直接聯係,事情要是鬧大了,你這列車長就得上外周報紙啦。”
列車長臉上的三角肌明顯地抽搐了一下。可是他依然捏著學生證,狐疑地望著白瑞。突然問道;“什麼是‘穿安’?”
沒等嚴海平醒過味來,白瑞已經說出兩個字:“火車。”
列車長又問:“姑——的——白?”
白瑞眉毛一挑,向嚴海平發出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後不屑一順地甩出兩個字:“再見!”
可憐的車長沒詞了。這人概是他所會的全部外語。可憐他連英語、俄語都聽不出來,不然從美國來的留學生,怎麼可能嘰哩咕嚕地說俄語呢。又可惜他從未見過外國留學生的證件,被人家蒙得昏頭腦脹,有苦說不出。最後,也不知他是真信了,還是假裝信了,用雙手把學生證遞給白瑞,說了聲“對不起”,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們剛一走出車廂,旅客們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差點把車廂頂給掀起來。自瑞捂著肚子,“咯咯咯”地笑得前仲後合,連眼淚都笑出來了。這麼一會兒,她從那個“高貴的留學生小姐”.又變成一個淘氣的小姑娘。嚴海平這才覺得背上涼嗖嗖的,原來是剛才出的汗把襯衫都濕透了。他笑著望了白瑞一眼,這才想起這半天個人呆在那裏的羅文佳,急忙回自己的座位。羅文佳早已把黑糊麵包底吃完了,道會兒正捧著一本書在靜靜地看。見嚴海平回來了,她什麼也沒問。文靜地笑笑,拿起麵包,替他剝開紙一遞了過去。嚴海平乖想給她敘述敘述剛才的事,見她不感興趣,就默默地吃起來。
“喂,翻譯同誌,你怎麼不辭而別了?”
那個圓潤悅耳的北京音突然在他耳朵上響起。嚴海平心頭一看,正是那個女大學生白瑞,把手支在座椅的靠背上,笑吟吟地望著他。他趕忙站起來,微笑著把她讓到對麵的空座位上。羅文佳也放下書,仔細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嚴海平剛要把他們互相介紹,白瑞好像沒看見她似的,笑嘻嘻地對他說:
“我這個詹妮斯小姐演得不錯吧?”
嚴誨乎真誠地耘她豎起人拇指。他突然想起什麼來,問道:“你是大學中文係的?幾年級的?”
白瑞沒回答他,而是望著他直愣神。嚴海平趕忙說;“我們也將是大學中文係學生了,剛考來的新生。”
白瑞眉毛一動,這才禮貌性地看了羅文佳一眼,眼光隨即又回到嚴海平臉上。用剛才那種古怪的目光細細打量著他,又皺起眉頭,好像思索著什麼。終於,她試試探探地說:
“你是不是姓嚴?”
嚴海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疑疑惑惑地說:“是呀。”
一道歡笑掠過白瑞的臉,緊接著又追問道:“你叫嚴海平?”“你?你怎麼知道的?”嚴海平驚訝地把手按在小桌上,探起身,重新細細端詳著白瑞。久已被人遺忘的他,怎麼也回憶不起自己何時認識這麼一位美麗的姑娘。羅文佳也驚諤地垂下捧著書的手,靠在座椅上,審視著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