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離開左府已經四日了,我聽著父親的囑咐待在府中修養,見著我身子日漸好了,城中的疫疾也漸漸得意控製,父親便想著遣我去萬金寺送香。
“老爺向來不信這些神佛,小姐此番疫疾,老爺確是上心了。”琉璃替我攏了件粉桃色的滾毛裘袍,理了理衣袂,“老爺還吩咐了幾個侍從,是要護著小姐您去的意思。”
“萬金寺離這裏不遠,況且不過是去送香拜謝,何須這麼多人去,我又不喜陣仗,你陪著我去便好了。”我用手掩了掩暖爐,走出房門,無意間瞥見陸黎昕的房門緊閉,順勢問了一句,“陸管家呢?”
“陸管家這幾日似乎身子不大爽快,多是閉著門,許是之前太過操勞了罷。”
“哦……”我應了一聲,想起那日在他房門口聽到的話,心裏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敢貿然地問他,我搖了搖頭,但願隻是我多想了才好。
出了左府,四個侍從已是在門外久候,問安之後便尾隨在後,到了市集更是半步不離,讓我覺得極是不自在。
“小姐,你看。”正在這時,琉璃像是發現了什麼,指了指前方的一麵招牌,我抬頭,瞳仁微微一張,鳴雀坊……沒想到竟走來這裏了。
“小姐,景樂師應當是在此處吧。”
琉璃看了看我的臉色,笑盈盈地接著說道,“小姐不妨進去瞧瞧,不知景樂師在不在?”
我想起那日在房中景容的親昵之舉,不覺浮起一股熱勁,“我去瞧做什麼,身子也好了,何須我掛心呢。”雖是這麼說著,目光卻不時朝著雀鳴坊張望了幾眼。
正說著話呢,一個著妃紅襦裙的女子從雀鳴坊出來,身姿乍一看著實眼熟,再一細瞧,紅唇杏目,眉黛妍麗,“南珊?”我不覺一絲訝異,那日在百焰會對她的囂張之氣倒是記得清楚,她這麼會在雀鳴坊?而接下來更令我不知所措的是尾隨在她身後出來的人,墨發簡單的拖迤在背後,月白的衣衫……那個人是,景容。
看南珊眉目含情,掩嘴淺笑的樣子,與百焰會上竟是判若兩人。景容將一件毛裘披在她肩上,眼底是好看的笑意。我直直地望著這一幕,一動不動,琉璃見狀,看了看我的臉色,小心道,“小姐,我們去萬金寺吧?”
“恩。”我淡淡地說著,頭也不回地繞過他們向著萬金寺走去。
在萬金寺心不在焉地送完了香,腦海裏仍是南珊和景容在一起的那一幕,比起疑惑他們為何會相識,我心裏惦記著得竟然更多的是景容替南珊披了毛裘,心裏的煩悶自是無處發泄。再加上身後跟著那幾個侍從多是不自在,我便想打發他們先行回去。
“老爺吩咐,小姐玉體方愈,讓奴才們好好守著小姐。”
“我的身子已經大好了,有玲瓏陪著我就是了,你們已經將我安然護送到了寺中,回去的路我總是識得的。”
“可是……”
“我並非要你們難做,父親那裏我會去解釋。”
見我執意如此,那幾個侍從也不再多說什麼,躬身後便離開了。
“琉璃,陪我走走吧。”
“是,小姐。”
我走在西初市上,比起玄華街上繁榮太平的景象,這裏卻將這場疫疾的災難赤裸裸地展露出來,街市上人煙稀少,隻支了寥寥無幾的幾個商鋪,我看著懸著的幾盞白燈籠,不覺想起自己也差點成了這皇都的一縷幽魂。
正想著,迎麵踉踉蹌蹌地走來一個公子,左手提著一壺女兒紅,右手攜一柄折扇,衣著散亂,長發不加修飾,看這模樣八成是個紈絝子弟。我有心避讓,卻被撞個正著,“這是誰家的小娘子,怎麼走在這死氣沉沉的地方?”言語輕佻,我方才察覺之前似乎與這醉漢見過一麵,他與景容有幾分相似。
“不許對我家小姐無理,”琉璃見狀忙是想上前攔著,這醉漢反倒囂張地逼過來,把琉璃推開不說,更是將頭湊近看個分明,嗅著這滿身酒氣,我頭也不抬地笑道,“既是死氣沉沉,公子怎還在此飲酒作樂,也不怕沾了晦氣?”
“遇到小娘子,還怕晦氣做什麼。”
“隻是我還真是怕了這晦氣。”
“哈哈哈~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娘子。”他的手漸漸鬆開,我以為他作罷,一抬眼,他離我隻差毫厘,我一驚,一把推開他,他卻笑著。這個人可是醉糊塗了,光天化日竟這般浪蕩不羈。
“小娘子莫要擔心,我不過是想看個仔細,這險些成為天魁之人是個什麼模樣?”我一愣,抬眼看著他,一對柳葉眉,眼裏含著妖媚,唇間勾著笑意。
“小娘子莫不是在後悔方才推開我了?”那醉漢提壺灌了一口酒“你……”
“救命啊,有人嗎?!救救我娘!娘!你醒醒,你醒醒!”這被那醉漢胡攪蠻纏之際,從一旁的巷子裏傳來一個哭泣著得求救聲,我聞聲,一把推開那醉漢,便向著巷子裏頭趕去”
巷子深處,遠遠可以看到有人倒在地上,身旁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正跪在那人身邊,使勁搖著地上的人。我和琉璃趕過去,隻見一個婦人蜷在地上,雙目緊閉,臉色蠟黃,渾身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