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的眼角微眯,顯出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我低眉想起方才他和南珊……
“景樂師有禮。”我冷冷地躬了身,視線卻沒向著他,隻覺得心裏頭隔著些什麼,吐不出卻又咽不下。
大約是覺察出我言語間地不友善,景容收起笑意,有些不明緣由地上前拉住了我,“怎麼了?這般不想見我?”
“怎敢,”我拂開他的手,“隻是出來久了,再不回去父親是要怪的。”
“既是晚了,何消這一時半刻,不如我送小姐……”
“不必,”我打斷他的話,“景樂師已有佳人作陪,何故要在此與我消磨……”話語裏的尖利刻薄一覽無餘,我竟不知自己也會說出這些酸澀的話來。
“佳人?”
“終是你的私事,無須我多言。”我悶悶地說著,轉身便想離開。
“等等,”景容攔住我,盯著我思躇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今日你可有到過雀鳴坊?”我沒答話,景容便看向身旁的琉璃,琉璃被景容這一看,沒藏住心思,愣愣地點了點頭。
“原是如此,”景容看著我有些懊惱的神情,居然露出更是開心的模樣,他鬆開攔著我的手,將手掩住嘴角,卻仍是遮不住他眼裏暈開的一抹玩味之意。
也不知今日是怎麼了,心頭就是躥著一股平白無故的不解之氣,被景容這一笑,心下更是涼了半截,隻想著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怎知才扭身,便被一股力量毫無防備地拽到近身,眼前頓覺白雪一片,“發了這一通亂醋,現下是要去哪?”低沉的聲音從天靈蓋上方傳來,直擊肺腑,伴隨著的還有像是山茶花一般的味道,帶著芬芳的溫度傳進了身體,讓我的麵頰不知不覺熱了起來。
“今日你所見的佳人,可是指南太尉的千金南珊?”景容見我沒說話繼續說道,“南小姐幼時便在雀鳴坊學琴,雀鳴坊的人大抵都認識她,後來作為樂師,我有幸教過她幾次,算是她半個先生。除此之外,便沒什麼了,今日也不過是巧遇。”
聽著景容的話,我有些狐疑地看他,南珊那時候的樣子斷然不是對一個教了幾次的先生會展露出來的表情,那分含情脈脈,柔情似水,必是……
“南小姐似乎確是對景某有意,隻不過,”景容低下頭來,訕訕一笑,“我心中已認定一人,再無其他。”
回到府上,父親看著跟在我身後的景容,眉頭輕皺,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但卻並未說什麼,甚至連半句詢問也沒有。
“小姐,您在想什麼,”用過了晚膳,琉璃替我梳頭,見我對著桌上的妝奩出神,有些好奇地停下手上的活。
“沒什麼。”我撇過頭,把玩著桌上的珠玉穗子,腦海裏浮現的卻仍是白天的情形,像這樣毫無緣故的惱怒,當真是生平第一次,我甚至都不知自己惱的是什麼,是惱那個囂張跋扈的南珊?是惱她對著左府聘下的樂師巧笑歡愉?還是說,我惱的是景容替我以外的小姐披了一件外袍?
“小姐,”琉璃見我仍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低低歎了口氣,“小姐是還在嫉妒?……”
“嫉妒?”
“今日小姐這般,分明是在嫉妒景樂師與那位紅衣小姐,”琉璃繼續替我梳頭,“琉璃是奴婢,有些話,琉璃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也服侍了我這些年了,但說無妨。”
“奴婢看著,景樂師喜歡的應當是小姐您。”
我聞言一怔,手裏的珠玉一骨碌滾落到了地上,琉璃弓著身子替我拾起來,輕輕放在桌上,“常言道,當局者迷……小姐也應當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好。”
琉璃沒再多說什麼,垂身離開了屋子。我撚起珠玉,怔怔望著,“我的心意?”
桌上的燭焰被風吹拂,一時恍動,“我……是喜歡上景容了嗎……”
夜半三更,大約是窗子沒合好,風透著縫隙吹進來,再加上本就因為景容的事睡不深,很輕易地便被擾醒了。我坐起身來到窗邊,抬手準備合上窗子,卻見著披了一襲墨色鬥篷的人從左府的偏門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