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競相盛開的白茶花籠罩了整座城池,徜徉著鎏金色的皇都被紛飛的花雨覆蓋,盡是極近之白。相傳皇都中所有的白茶花都乃蘇王欽命栽種,卻不知何故,山茶隻取雲白,不見它色。眾人皆是不明其意,探尋無果,便也權當是君王之樂。
“這樣,好看嗎?”
我看著身上的淺粉白蝶度花裙,有些擔憂的望了望眼前細細端詳的玲瓏,“好看著呢,小姐愛穿清冷的料子,卻不想紅裝粉羅愈加襯得小姐可人,”琉璃在我腰間係著紅蓮交纏的佩帶,順帶著替我整了整衣衫。
“小姐且是放寬心,景樂師必是歡喜得緊。”
玲瓏有意地衝我眨巴了一眼,我噔時臉熱,故不作聲,不料琉璃也幫著起哄,“小姐的這一番梳妝啊,怕是待會賞的不是花是人呢——”
“你們兩個……”自景容昨日來府上邀我翌日同去陌興道賞花起,便被琉璃和玲瓏察出了端倪,兩人軟磨硬泡了半日,終是逼得我和盤托出。怎料知曉了此事,兩人更是不迭地替我出謀劃策,恨不得即日便能夠送我入花轎。
“都這個時辰了,景樂師怎麼還沒個人影,讓小姐等著可叫什麼事。”眼見著快到了巳時,玲瓏不耐煩地瞅了瞅門外,小聲嘀咕。
“許是雀鳴坊有事耽擱了罷,不是早些時候命人帶過口信了嗎。”
“琉璃你看,小姐這會子就替著他人說話了,好歹都是主仆這麼些年的情分了。”玲瓏扭過身子似乎是不樂意了的模樣。
“你啊,就別再逗小姐了,真當是沒個分寸,”琉璃笑著推了一把玲瓏,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寬慰道,“縱是有事也確是拖得久了些,不如讓奴婢去一趟雀鳴坊,也好讓景樂師知道小姐在等著。”
“恩,也好,就按你說的吧。”琉璃躬身退下,我扭頭瞧著窗外日光正好,心裏卻總是一陣忐忑,是緊張了嗎?我安慰著自己,手卻不覺抓緊了手腕上茶白的玉釧。
我在屋中靜候,卻遲遲沒有等到音訊,心中的不安愈加蔓延,玲瓏不時地安慰我,十一月賞花人多,街市上大約也是人潮,琉璃定是因此拖延了。
快到午時,才聽見大門口傳來動靜,我帶著玲瓏慌張地出去,正見著琉璃跌跌撞撞幾乎是摔進了府內。
“琉璃!”我快步趕到她身邊,玲瓏急忙攙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隻見她麵色慘白,眼神空洞著不知看向何處。
“琉璃?琉璃?出了什麼事?”我拍了拍琉璃的臉,她似乎才漸漸從驚魂中清醒一些,見著我,眼淚頓時泉湧而出,“雀鳴坊……雀鳴坊塌了!”
雀鳴坊!這三個字霎時在我耳畔如雷鳴般乍響。
“塌了?什麼塌了,景容呢,他在哪裏?琉璃你說清楚!”我緊緊抓住琉璃的肩膀,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人,卻隻想問得一個答案,景容在哪裏……
“奴……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琉璃一直斷斷續續地啜泣著,不斷說著不知道,我覺得頭痛欲裂,喉頭一股腥味,胸中像是刀絞一般,心裏頭隻萌生出一個念頭,去找他。
我站起身便要出去,守門的家丁立即攔住我,“小姐,外頭現在亂,小姐不能出去。”
“我是左府小姐,你們給我讓開!”
“小姐……”
“讓開!”
我奮力地推開那些阻擋我的人,已經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麼,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隻想去找他,景容,你在哪裏?
“小姐?小姐醒了!”
我睜開眼,愣愣地看了一眼四周,這是……我的房裏?玲瓏小心地扶我起來,我猛然覺得後頸有些酸痛。
“還痛嗎?”循聲望去,陸黎昕站在妝奩前,微皺著眉頭,複雜的目光從我身上掃過,見我搖頭,又轉而看向窗外。
“我……怎麼了?”
“小姐方才硬是要出去,家丁們都攔不住,迫於無奈,陸管家便隻好將您打暈了帶回屋裏了。”玲瓏看了看陸黎昕,見他點頭才對我娓娓道來。
“我……對了,是雀鳴坊,景容呢?找到他了沒有?!”我這才清醒過來,拉住玲瓏忙是詢問景容的消息。
“他還沒有消息,”玲瓏低著頭,說話的是站在一旁的陸黎昕,“琉璃說她出了雀鳴坊不久,雀鳴坊便轟然倒塌了,裏麵少說有三四百名樂師歌伎,宮裏已是派了人馬去營救調查了,景容在不在裏麵尚不清楚。”
“不,不會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推開意欲阻攔的玲瓏,直直地朝著門外走去,卻被陸黎昕一手攔住,“你要去哪裏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