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暥就這麼看了我一眼,也沒說什麼,手一揮,逼得南珊不由地後退了兩步。南珊收回手,臉上雖是不服,卻也不得不規規矩矩地俯身請安,“臣女南珊見過三殿下。”
“哦?”蘇容暥墨眉微挑,“南小姐倒是認得?”
“殿下貴人多忘事,前些年在雀鳴坊之宴,臣女有幸與殿下有過一麵之緣。”南珊說得粲然,提及雀鳴坊時還不忘往我這裏瞥了一眼,盡是傲慢之色。
“那真是怠慢了,本殿下對容姿平平的人向來記不上心。”
似乎是有意之說,蘇容暥不顧臉色一瞬變得烏青的南珊,側著身子極其慎重的伸出手作邀請之勢,“這位小姐倒是印象深刻,能來日安殿,乃是蓬蓽生輝,不如由容暥帶小姐好好看上一圈可好?”
我一時有些茫然,但是見著一旁瞪著雙眼,顯然是氣急敗壞了的南珊,心裏也著實爽快。
“那就有勞三殿下了。”
我隨著蘇容暥向日安殿走去,兩人相視而笑,渾然像是忘卻了南珊一般,“你這個……”
“南小姐。”蘇容暥打斷了南珊的話,話音有力,帶著說不出的威嚴,“今日在此的胡鬧之舉望小姐好好記清,左小姐乃是日安殿的貴客,還請南小姐放尊重些的好。”
南珊被蘇容暥一言氣得的麵頰都泛起紅來,卻是說不得半句怨言。蘇容暥是皇子,就算是囂張如她,這君臣之界也決然不敢逾越。
原本是想著給南珊一個下馬威才跟著蘇容暥進日安殿的,現下真的進來了,心裏卻不免打起了退堂鼓。方才蘇容暥攝人心魂的妖嬈眼眸中逝過一抹冷冽,讓人想起那日在擁月樓上他看景容的樣子……
“怎麼,可是又不記得我是誰了?”蘇容暥帶著我直走進了日安殿的深處,見我步子減緩,便停了下來。我搖了搖頭,轉而微屈下身子,“殿下言重了,今日多謝三殿下解圍,瀾川感激不盡,家奴還在外等候,還請殿下準許瀾川先行退下。”
“我若不肯呢?”
我心想著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卻仍是恭敬垂首,“……悉聽殿下吩咐。”
“就知你是如此,”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他抬手將我扶起,帶著些微遺憾之色,“我自有解釋要說,這裏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你若信我確與你作知己相交,就隨我走一趟,若是你隻認我是皇都的三殿下……”
“那當如何?”我抬眼看他,卻見他唇角一勾,滿目是勝券在握的得意之色,“那就當是殿下之命,不得有違。”
蘇容暥是個不按常理辦事的人,但是就像他能猜出幾分我的心思一樣,我竟然對他的意外之舉頗感習以為常。
也就是半個時辰的時間,跟隨著蘇容暥,從日安殿的密道可以直通擁月樓的雅閣。我一路無言,走得坦然,倒是蘇容暥見我對日安殿的暗格密道毫不意外似乎有些驚異。
“都不知是你太信我還是全然不把我放心上,跟著我一個七尺男兒走這密道,就不怕我圖謀不軌?”蘇容暥將雅閣裏的一盞白瓷鎏金瓶輕輕一轉,屏風後的暗格緩緩合上,再將畫卷一展,全然看不出牆中嵌有密道的跡象。
“三殿下說笑了,殿下乃金枝玉葉,如何看得上臣女的卑賤之軀?”我一抬頭卻見蘇容暥不知什麼時候走近的,眉目含情,笑容可掬,“若是我真要圖謀不軌呢?”
我一晃神,伸手用力推開了他,“還請殿下自重,現下近年,莫讓貴體沾了晦氣。”
我語中帶刺,蘇容暥自是知曉,但他卻不惱,反而沏了杯茶靜靜地品,“這話倒讓我想起先前見你時,你也說過怕是晦氣罷,那時我在你眼中是個晦氣的酒鬼,如今我是晦氣的殿下,嗬嗬,真是命理所定……瀾川,我問你,你是因為什麼願意跟我來這裏?”
我沒有說話,兀自在他正對方坐下,末了,我抬眼問他,“若不是今日南珊,你這殿下身份要待到何時方會說出口?”
“終有一日,卻不是現在,”他苦笑了一聲,“瀾川,殿下的身份就像是一道宮牆,有它在,總有尊卑貴賤,總有禮數規矩,就像如今,你知道我是皇都三殿下,你對我就再不可能隻是蘇容暥了。”
我沉默了一陣,終是正視著看他,“你是怕我循規蹈矩,還是怕我阿諛奉承?就算是皇都三殿下,就當真是連一個可信之人都沒有?你問我是因為什麼,我告訴你,我會跟你進密道不是因為這是三殿下的命令,而是我信我所見的蘇容暥做的任何事有他自己的理由。”
蘇容暥許久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手中的水杯,漸漸地,他的嘴角揉開了弧度,他一手遞過一杯茶水,一手手托起下顎,像是在思索一般,“瀾川,你讓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
我伸手接過,沒有看他,淺笑著輕輕一呷,隻送了他四字:“來日方長。”
隨後,就著擁月樓的茶點,蘇容暥多喝了兩杯,便是聽了幾段這個紈絝三殿下的風流韻事,蘇容暥的母妃飄絮是異域人,故而生得他一張魅惑眾生的臉,也是沒少讓王宮小姐對他牽腸掛肚。至於日安殿,則是他自己搗弄出來的,就是連蘇王也不知道這是其皇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