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重新流動起來,四周沒有一個人,就好像前一刻的一切都不過子虛烏有。刺眼的血色從指縫裏溢出,我木然地攤開手掌,碎裂的玉釧劃破了我的手心,原本墨蘭的水紋被染成了烏紅。
嗬,原來都不是夢。
“景容,我好想你。”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語,手臂勾上他的脖頸,貪婪地依附著他的每一寸氣息,眼淚撲朔地落在他的披風上,映出了深色的團花。我固執地不肯原諒倒像是鬧了一通小孩子脾氣,如何贏得了對他心心念念的喜歡。
“瀾川,我也想你,每天都是。”景容低沉的聲音在我耳畔作響,口中吐出的溫潤氣息在耳根摩挲,熟悉到讓人不想放手。
“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
“我也以為……我不會想再見你的。”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
“恩……我不想原諒你的……”
景容似乎聽出了我的哭腔,把我往懷裏又摟緊了些,手輕輕地撫著我的頭發,呢喃著安慰。
“我這些天總是在想,如果你不原諒我,不見我,我該怎麼辦……一直在想,我該這麼辦……”
“我也在想……”我抓緊了他背後的裘袍,一字一句說的費力,“不見你多好,不原諒你多好,甚至可以忘了你多好,倘若我能做到,就不用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眼中的所有都變得模糊不清,想要忍住的眼淚比任何時候都不聽勸阻地落下,我倔強地揉了揉眼睛,一手握拳狠狠地往他胸上捶了兩拳,“為什麼看到你就這麼難過,難過到不想離開,難過到腦子裏都是你,這不公平,一點都不……”
沒有說完的話被景容唇間的溫柔掩埋,他吻地用力而又小心,連同嘴角的淚水盡數納入。我好想睜大眼睛看清楚他此時的模樣,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我分不清楚,可惜麵對他,我輸得離譜。探入口中的茶花香蠱惑著我的神經,一點一滴瓦解著我的意識,掙紮的雙手終是著了魔似地攬住了他的後背。
先生曾經說過,我生性恬淡,心若無物,不知是福是禍,此荒蕪之地,似乎任何東西都是過眼雲煙。而今的我呢,那片荒蕪之地似乎變了,一草一木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男子而生,四季循環皆因他而改變。
人縱然可失天下,卻如何能失了心呢?
“怎麼又哭了?”景容心疼地望著我,輕輕的揩去我眼角的淚水,“我不是哭,是高興。往後,我不必再做那個令我作嘔到死的左瀾川,我不必受人擺布地度此一生,這個皇都再大,終於不能再囚禁我良人。你說我如何不高興?”他沒有說話,我為什麼這麼晚出現在這裏,我發生了什麼,他半句都不曾問起,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父親的信裏說的明白,他不是個心性單純的人。而我卻寧願相信景容那日所言,他所做的一切有他的理由,但對我是存了真心的。不是我對他堅信不疑,也不是我自視甚高,隻是我知道,若是連這一點都否認了,我與他的相遇相識,我對他的相依相許,就真的隻不過是一場玩笑而已。
“景容,記得在茶花之下,你允過我什麼嗎?”
我見他沉默,伸手拉住他,“若是有一日,我想要離開這裏,你可願帶我走?”我期盼地看著他的眼睛,“現在我想離開,你可允我當日之言?”
景容的眼睛是深不見底的墨色泛著點點的星藍,那樣的顏色讓人迷戀也讓人絕望。
他抬起手覆在我的手上,微微蹙起的眉宇讓我的心懸了起來,“瀾川,你聽我說,現在我沒辦法離開。”
是我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咬著嘴唇,有些無力的低頭,他卻將我拉進身旁,用力地抓緊了我,靠近耳邊的聲音有些沙啞,“雖然父王沒有對外宣布,但是王兄的病情已是拖不了了,誰也不知道皇都的儲君之爭什麼時候就會掀起,瀾川,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我靜靜聽著他說完了這一席話,抬眼輕聲問他,“你想成為……虎王嗎?”
景容一愣,有些驚訝的看著我,我沒有躲閃,依舊認真的看他,他看了我許久,然後默默點了點頭。
我抿嘴一笑,“若是鳥雀和虎王,隻能擇其一呢?”
“瀾川?”
“回答我,若是鳥雀和虎王隻能擇其一,你如何抉擇?”
“瀾川,你於我而言從來就不是鳥雀……”他一手捧起我的臉,仔細的看著我的眉眼,“若我坐擁天下,在我身邊的人隻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