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在那樣寒冷的城樓上待了多久,隻知道站起身來時,整個人跌撞的倚著城牆,身上的溫度不知道是不是褪了個幹淨,腿腳已是毫無知覺。
“這麼晚了,竟還有和我一樣遊蕩在這城樓上的人。”
我抬眼看著眼前多了七八個身著黑衣的人,他們離我不過幾尺,皆是蒙著麵,融在這漆黑的暮色裏。
“勞煩左小姐和我們走一趟。”
喑啞的聲音透過那層黑色的麵布,傳入耳中更多了分威脅的味道。如此打扮,怕是不諳世事的孩童也知來者不善。隻是這些人是誰,為什麼要帶我走,又是要帶我去哪,卻是沒有半點頭緒。聽著為首的口氣,不像是草莽之輩,能稱得上我一句左小姐,想來不為財色。那麼應是聽命而為,既然如此,他的主子又是誰?
我扶著牆,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這些人落地無聲,身手想必不凡,而我本就手無縛雞之力再加上腿腳軟得很,若是想強行從他們手上逃脫怕是比登天還難。
既然不能硬拚,那不如賭一把……
“我在這裏等了你們這麼久,你們也總算是耐不住了。”
我嘴角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對著他們目光也不閃躲。
“你當真覺得左大人會把自己的女兒在這三更半夜的待在這城樓之上?”
“什麼意思?”
“我不過是來演一場戲的餌罷了。”
那幾個黑衣人聞言皆是麵麵相覷,有個人附耳對著為首的黑衣人說了點什麼,為首的人即是有些警覺的環顧了四周。我看著他們,在心裏默默輕籲了口氣,看樣子是被我料中了,他們應該不知道左瀾川長得什麼模樣,若是他們相信我不是左瀾川,那麼我就有脫身的機會。隻是若是如此,他們不認得我,那能找到這裏是他們有什麼眼線嗎?
我心中狐疑卻仍是擺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左大人讓我等在這裏就是為了給你們主子帶句話,切莫白費心機了。”
腿腳已是恢複了知覺,我壓著聲音裏微微的顫抖,鎮定地一步步走下城樓。這個賭注險得很,孰贏孰輸皆在一念之間。
我安然地走下城樓,身後沒有腳步聲,是我賭贏了?剛想鬆口氣來,一個黑影飛閃而過,我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捂住了嘴“別出聲。”
是個女子的聲音,我一時有些訝然,她將我拉進城樓下的一處草棚裏,把我擋在身後,她剛壓下身子,就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一個女子跑不了多遠,給我追!”
“是!”
被發現了?我一陣心悸,捂著嘴躲在草棚裏不敢動彈,身旁的女子卻已經暗暗地提起一把匕首,掩在身前。待到聲音漸遠,身邊的女子才探出頭張望了幾眼,環顧著走出了草棚。借著微弱的月光,我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她與我該是一般年紀,墨色的衣衫,手腕上綁著同色束帶。烏黑的長發高高梳起,沒有半點少女該有的珠飾,眉眼裏卻透著與她年紀不相稱的沉穩和內斂,乍看之下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多謝姑娘相救。不知姑娘高姓?”
“叫我鏡就好。”
一句話幹脆利落,眼睛卻仍是銳利的瞧著四周的動靜,“此地不宜久留,小姐先隨我去安全的地方。”
獨字為名,無姓,叫人不經好奇。
“去哪裏?”
她像是沒有聽見,抬手掩唇,一聲手哨,身後的陰影裏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反射性的拾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擋在身前。
“別怕,”鏡抬起手,隻見一匹和她的衣衫一般漆黑的駿馬走了出來,它用頭輕輕抵著鏡的手,而她居然露出了與方才全然不同的溫柔神色。“夙夜溫順,不會害你。”
“恩……”夙夜,還真是與它相稱的名字,她輕拍了幾下馬背,回頭問道,“會騎馬嗎?”
我看著馬匹搖了搖頭,父親自幼隻讓我學習琴棋書畫,也是,騎馬射獵自不是一個天魁該學的,想起父親,心口又不自覺地疼了起來。
“那……”還未等我聽清她說的什麼,我已經被推向了夙夜,鏡的力氣很大,加上夙夜也極為配合地跪下,她輕而易舉地將窩推上了馬背。
“我奉命帶你出城,不得有違。”她翻身上馬,動作嫻熟,“奉命?誰的命?”
鏡沒有理會,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眼,抬手扯下了我的外衫。
“這……”
“聽著,若是等會那些人追上來,你就騎著夙夜一直走,他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腳掌前部踩著馬鐙,雙腿緊貼,韁繩一定要握緊……”
鏡簡潔地教我如何騎馬,還在我手掌上纏了方才撕掉的布條,“夙夜跑的快,你第一次駕馭,手必會受傷……”她說著說著眼神突然有些暗淡,隱約聽見了她輕聲的呢喃,“若是你受傷,公子就會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