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暖和了,那幾根爬山虎的枯藤也發芽了,慢慢地長出葉子來。剛開始是發黃的草綠色,油亮油亮,後來顏色變深,無比寬大,然後逐漸向上攀沿。不過也發生了蹊蹺的事情,在一株爬山虎旁邊,長出了另外一株,而且哥兒倆還不是親戚。我買的幾株葉子都是五瓣的,這新長的這位,葉子七瓣,而且攀升速度巨快,也就一星期,不僅把身邊爬山虎纏了個結實,而且一路向上,目標明確,就奔著牆頂上去了,領風氣之先啊,全花園就瞧它的。
我又去網上查了一下,爬山虎的種類有十五種,葉子各有不同。恐怕這棵的種子,也是混在肥料中撒進去的。
我徹底降低了底線,在這種生機盎然野趣橫生種半天不知道長的是什麼的狀況下,二位爺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別翻牆,別吃土豆葉子就成。
養貓,不就是各種底線逐步降低的過程嗎?和結婚差不多。
灰少和抱抱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喜歡的東西——那兩公斤貓草種子撒下去,已經發芽了。然後迅速地長成了一片,完全滅了其他雜草——或者說,和其他雜草在一起,分不清楚誰是誰了。它們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各種風情、各種招惹,二位爺是無論如何也耐不住的。所以,他們很快就養成了習慣,逛花園的頭件事,就是去吃貓草,吃完了,就趴貓草上曬會兒太陽,一直曬到我給貓草澆水為止。這種習慣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貓草大片大片倒伏,淩亂不堪,知道的是二位爺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在貓草上怎麼著了呢——別人家滾床單,我們家滾貓草。
被喝止過去的地方,就是種土豆的地方。灰少和抱抱都試圖去看土豆是怎麼回事,最後被我叫了回來。後來,他們就不過去了,可能真的像網上說的那樣,土豆葉子的味道,實在是不怎麼好聞。不過土豆們自從長出葉子後,就顯得不那麼邪惡了,莖幹茁壯、枝葉繁茂,後來還開出了淡紫色的小花。它們是花園裏率先開花的。可見小時候不好看的醜孩子,長大了沒準兒就好看了。什麼都是在變化的。
免於被蹂躪的還有蘇州青——種子扔下去後,它們迅速地長出了綠油油的葉子,然後就越來越像菜了。它們擁擠在一起,像一幫亂糟糟的孩子,和另一幫亂哄哄的貓草隔著一條小石板路相望。奇怪的是,灰少和抱抱壓根兒就不動這堆菜,他們隻是在對麵的貓草上趴著,遠遠地望著蘇州青發呆。這就是傳說中的自覺嗎?
按道理來說,蘇州青長到這個程度,就應該分苗了,就是把擠在一起的它們進行移植,讓它們舒朗一點兒,也比較有利於它們生長,菜農們都是這麼幹的。可是,猶豫了兩天,為了安全起見,最後我還是決定,這苗就先不分了。如果岔開種,二位爺的大屁股,特別是抱抱的,指不定就坐到哪株苗上去了。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有原因的。前兩天逛菜市場,看見有賣葫蘆苗的,我就買了四株回來。想想看,葫蘆多好啊,掛在籬笆上,又萌,又吉利,幹了後還能摘下來把玩。這麼一想,就種上葫蘆了。為此,我還特意買了兩個籬笆,擋在葫蘆苗後麵,方便它們往上爬。然後我那個精心啊,澆水施肥,天天盼著葫蘆快長,看著一對一對新葉子冒出來,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然後,灰少抱抱也過來湊熱鬧,圍著葫蘆苗嗅,我們仨一起蹲在葫蘆苗邊上,那情景真是和諧。
再然後,就下雨了。雨來得很快,嘩啦一下就到。也賴我,張皇失措,叫了二位爺一聲就往回跑。灰少和抱抱以為出啥大事了呢,就跟著我飛奔回來了。這下壞了,也不知道他倆哪位慌不擇路,一腳踩在最邊上那棵葫蘆上。
太可憐了。等雨停了我再出來看,就看到那棵苗已經斷了,蔫蔫地倒伏在地上,沒得救了。
所以說啊,就算是下再大的雨,也不能跑。要麵帶微笑,不急不緩,泰然自若地回屋才對。濕了身不是大事,還能舔幹淨嘛,這要踩了苗,後悔就來不及了。
說到這兒就完全明了了吧?菜不能分苗,分了就保不齊哪位貓爺鑽到菜壟子上轉悠,一有突發事件,就遭殃了。
澆水這活計,也是需要技巧的。花園裏沒有設計水源,要用水,就得用大桶從衛生間往外拎。拎出來,灰少喜歡趴在桶邊看,估計還想伸手扒拉,這麼一來,桶就更沉了。
當初我買桶的時候曾經含糊過,問賣水桶的大姐:“這麼滿滿一桶水,我拎得動嗎?”大姐看我一眼,回答:“反正我能拎得動。”得,還不好意思不買了。其實我特想問的是:“這麼一桶水再加一隻兩隻貓,我拎得動嗎?”但大姐的眼神過於犀利,讓我緊張了一下,愣是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