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捉住抱抱,也不能立刻將他抱回家。他一身的土味兒,渾身髒兮兮的。必須把他按在桌子上,用手全身上下拍一遍,拍得塵土飛揚的。不知道為什麼,幹這事兒的時候,我總能想起去洗車房洗車,洗車的老趙會把汽車的腳墊拿出來,找棵大樹,掄起腳墊衝上麵啪啪啪地甩,每一下,都會砸出無數的塵土,尤其是逆光看的時候,效果相當震撼。
呃,我沒那麼大勁兒,也不敢使那麼大勁兒,一切都得拿捏著。
叫抱抱回來,真是件辛苦的工作。我想起小時候在樓下玩,我媽總叫我回去吃飯。當時什麼心態啊?這才玩兒,多會兒啊就要回去?
麵對抱抱這樣的不合作態度,我還是能想出辦法來的。我是誰啊?
話說啊,種爬山虎種葫蘆什麼的,不得要籬笆架子嗎?我在網上買了幾個,支起來,效果不錯,唯一的問題是稍微起點兒風,架子就會倒。於是,我又買了根麻繩,五米長。把它剪短一些,穿過籬笆,向上拴在樓梯欄杆上,刮多大風都倒不了了。拴好籬笆後,還剩下不少繩子——這就是我叫抱抱回家的利器。
我通常是這麼幹的——站在樓梯上,把繩子的一端從扶手外麵垂下去,保持一定的高度,晃啊晃的。這時候,無論抱抱是在貓草上臥著,還是在角落裏趴著,都會在猶豫片刻後躥出來,玩繩子。他會站起來或者蹦起來,用手去夠,用牙齒去咬。這當然是很難得逞的了。我就一點一點拉著繩子繞過扶手,順著樓梯往上拽。
這就是釣貓,抱抱小時候最愛玩的遊戲之一。隻不過,現在他玩大了,不是用逗貓杆,而是用幾米長的繩子,而且是真要釣他回來。
結果是很容易想象的了,抱抱將追著繩子回到屋子中。
在這個過程中也會有反複。比如抱抱一旦叼住繩子,會扭頭往回走,自信心爆棚一樣,到貓草地上臥著。但隻要他稍微不留神,一張嘴一鬆爪子,繩子就會溜走,他立刻會跳起來,繼續追蹤繩子。玩得嗨了,抱抱會忘記不想回家這回事,他撲住繩子後,會洋洋得意地叼起繩子的一端,趾高氣揚地往屋裏跑,經過我身邊時還會仰著頭,仿佛漁獵歸來,相當瑟。
然後他就進屋了,把繩子往地上一放,瞧著我,意思是你看我本事大吧。
你本事真大,大得不得了啦。我誇著抱抱,去花園的門跟著就關上了。
在抱抱不想回來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被哄騙回來的。這一招相當靈驗,屢試不爽。
這就成了我和抱抱每天的功課。他沒完沒了地央求我開門去花園,然後我用繩子把他勾引回來,日複一日,樂此不疲。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灰少和抱抱去花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從一天半個小時,延長到每天一兩個小時,最長的一次,他們在花園待了四五個小時,都玩野了。最野的一次,他倆在牆頭的花箱裏趴著,把外麵的流浪貓都招來了。先是大老白,接著是黑白花,他倆從另一邊柵欄的缺口處進來,蹲在抱抱和灰少的對麵。他們中間隔著一塊木頭板子,雙方都躍躍欲試。
也就我知道,這塊板子看著很薄,實際上無法逾越。宅貓們和流浪貓相距不過一米,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活。你享受的東西,我可能永遠享受不到,甚至無法想象。反過來也一樣。
竹子長出了新葉和竹筍,拍了照片放到網上去,有人留言:你就等著吧,你家院子裏會到處都是竹筍的——可以吃竹筍炒肉啦。
唉,我看著這留言還是有些許沮喪。竹子這麼雅的東西,都讓我種成菜了。
西紅柿長苗了,土豆開出了紫色的花朵,蘇州青已經接近成熟了,葉子奔著下鍋炒菜的狀態去了。三顆葫蘆苗長出肥厚的葉片,爬山虎是最高的一棵,已經躥過籬笆,直奔牆頂(還有一枝竟然橫著長出來,不講道理地攔在樓梯中間)。至於貓草,厚厚的軟軟的,躺上去一定十分舒服,還可以邊躺邊吃,相當愜意。
二位爺可不是自己吃飽不顧別人的家夥,他們玩得高興,當然也不會忘記我。夏末秋初那幾天,他們幾乎天天給我獻寶。這叫分享精神,懂事,和我有福同享。
頭一天,他們叼回家的是一隻撲棱蛾子。我就說嘛,開著電腦寫著字,突然聽見二位爺興奮地大叫,回頭一看,嘿,哥兒倆都回來了,衝我叫,躺在麵前的那一隻,翅膀還扇動著,掙紮著要飛跑。灰少和抱抱特別認真地看守著。隻要蛾子稍微遠點兒,他們就用爪子把它扒拉回來。
“哎呀,本事真大,真是好孩子。”我蹲過去,裝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胡擼著哥兒倆的腦袋,鼓勵道:“我就知道你們最有良心了,什麼都想著我。來來來,咱們一起玩兒。”
可憐的蛾子,沒一會兒就被二位爺玩得四分五裂了,後來我用簸箕撮走了它那殘存的小翅膀。
當時我還琢磨了一下,貓吃蛾子麼?拿不準。也許就是種捕獵的本能吧?逮著會飛的,立刻就會拿到我麵前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