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梔夫人待你如己出,盡量,護她周全。”
白冥莽第一次聽父親說話這麼遲疑,像是需要考慮許久。
白冥容的神色依舊是淡定從容,胸口的傷痕也隻是讓他臉色蒼白了些。
語氣依舊是那麼淡,那麼冷靜,和白冥莽記憶中一樣。
白冥容的身影在有些模糊的眼中愈發高大,白冥莽忍住鼻間充溢的酸意,猛地跪下磕了一個頭,起身扭頭就跑。
“去吧。”白冥容望著少年小小的身影,輕聲道,“你我父子一場,不想緣盡於此。”
他轉過身,看著自火光中走出的醜陋巨獸,和它身邊滿眼瘋狂的男人。
“你這上淩宗的叛徒,也還敢回來啊。差點沒有認出你。”
冗為哈哈大笑,用悲憫的眼神看著白冥容。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回來。他把心愛的女兒交給白冥容的兒子,就是為了讓白冥容放鬆警惕。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上淩宗弟子的屍體,還有一些在與外門的人相互廝殺。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馬上就要到宗祠了,馬上就可以救父親和大家了,白冥莽在心裏為自己打氣。他已經可以看見莊嚴肅穆的宗祠了。
就在一瞬間,火光從宗祠內部衝出,將宗祠炸得粉身碎骨,飛濺出的火花,擦過白冥莽的臉頰。
他渾身的血,一滴一滴地涼了下去。
希望被人毀滅地徹底,也不過是一刹那煙火流飛的時間。
他呆呆地看著,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炸毀的宗祠前,冗為踱著步子走來,笑得慈眉善目:“少宗主,別來無恙啊。”
既然白冥莽都在這裏了,那畢乙也就沒什麼問題了。這裏到處都是他的人,他還不信畢乙能傷著。
這就是冗為,白冥莽不會看錯,這就是那個和善笑著拜托他照顧畢乙的人。他沒有想到冗為就是策劃了這一切的,主謀。
白冥莽氣血翻滾,握住腰間的刀。
大地在微微晃動,白冥莽睜大了眼,看著神跡降臨。
小山一般高大的怪物從化為廢墟的宗祠踏步而來。它的模樣像獅子,卻又從脖子處畸形地多長了兩隻腳,額間隻有一隻大眼,皮膚是光亮的金屬色,口中兩排青銅質的利齒,似乎含著什麼東西。
“它叫猤焚。”冗為很高興看到白冥莽震驚的神色,拍了拍怪獸的腿,“是我的乖寵物。”
猤焚像是聽懂了冗為的話,微微低下頭,白冥莽也看見了它含著的東西——
一顆人頭,那張臉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
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幾下,才發出兩個沙啞的字:“父親……”
白冥容從容淡靜的臉,此時眼神呆滯,但白冥莽感覺到他在看著自己,眼中那麼的……不甘和怨恨。
不能哭啊——
白冥莽仰起頭,死死地看著白冥容的臉,瞪大眼睛,吸回快要流出的眼淚,心如刀絞。
父親死了,宗祠也被毀了,他現在還能做什麼?跟這些人,來個玉石俱焚麼?可是他不是玉,他拚了命,也連冗為的衣角都碰不到啊。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讓白冥莽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人,走了來。
那個對他有著畸戀的女人,白冥容的三夫人,叢池,笑盈盈地望著他,一步一步走來。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跟著許多爬行的“人”,這些“人”都是上淩宗的弟子。仔細觀察,白冥莽才發現,這些上淩宗的弟子,渾身是致命的傷。
他們都已經是死人,眼中冒著詭異的黑煙,他們無法行走,雙腿支持不了身體的重量,隻能手腳並用在地上爬行。
白冥莽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