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12)(2 / 3)

張宇終於讓人替自己說出了這句話。

累,又必須活下去,這種對命運的迎戰與順從微妙地結合在張宇精神的衝突裏。要求太多而始終不得的累確實已讓他疲憊了,在這層意義上,《曬太陽》與其說是他寫政治文化小說嘔心瀝血的一次總彙,不如說是他賽場拚搏到最後一輪的衝刺。所以卷尾寫得像告別,氤氳著一種臨行前的悲壯。儀式是必需的。

對問題小說的迷戀最終隻能稱為“寫手”,張宇很早便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的意識與他的實踐還有著一段距離,以致相應的文本明顯地不對稱於他的智慧。也許隻是模式束縛了他。如何走出問題(寫作者與問題的對視)、走向哲學(寫作者俯視問題時更廣闊的人生思索)是他自己的小說所麵臨的問題。幸而以後,張宇終於找到了“事實關係”與“意義關係”的不同,從而使他的創作由《鄉村情感》、《沒有孤獨》開始選擇與前兩種關係相對應的“媒介語言層”、“思考語言層”,可以看出,張宇小說前期在事實關係即媒介語言層內展開得多,台詞多,噪嘩、火氣;近期作品則傾斜於意義關係,即思考語言層,力圖發展潛台詞中的雋永意蘊。這個過程,在張宇,並不是跳躍的,而是經曆了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在大的方向上,他常能把握住一個脈絡與流向,而在具體方案與事情上,卻並不顯得特別機靈,這在被稱為文壇活鬼的張宇,是一個特異的現象。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所漸漸意識到並感喟得那樣,自己是一個夾在中間的人。在時代與時代中間,在現實與精神中間,在老一輩作家與新潮作家中間,在傳統的延續與顛覆中間,張宇時常有的,是這種“荷戟獨彷徨”的孤獨。灑脫是學不來的,也裝不出。有時做作一下也覺無味,又覺累。張宇骨子裏的尚真使他愈來愈傾向於意義關係,愈發內傾的文風證明了這點。火氣少了,本色多了,除已近不惑的年齡因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來自這種心態。所以有陪笑之累(《苦吻》)、開會之累(《偷樂》)、應酬之累(《闌尾》)……以至連他自己都說:“這恐怕是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