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眾(16)(2 / 3)

其實從初戀“大春”開始,十歲的白大省已經暴露出她的性格帶來的“惡果”,她在“大春”邀請她扮喜兒時大聲拒絕,“臉上是一種孤立無援的頑強”,“她僵硬地向後仰著身子,像要用這種姿態證明打死也不服從的決心”,好像在與內心深處的什麼抗拒,以致當“大春”伸出手臂像對一個膽怯不自信的孩子似的要將她從小板凳上抱起來時,白大省竟然“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昏過去,休克了。這就是我們主人公第一次不成功戀愛的結局,在這個可能當事人都不同程度有些懵懂的短暫在心內發生的故事裏,其實已經可以看到白大省在情感關係中的不妙前景,她謙讓所有女孩子與“大春”扮演白毛女,卻在輪到自己時每每退卻,正如其內心熾熱到何種程度其手的溫度便冰涼到何種程度一樣,在她的內心要求與她的外在表現之間真的是相隔關山,甚至於絕對相反,這一點肯定是令小說中依次出現的男主角困惑不解的——白大省從十歲起就已經自覺或本能地以一種外在於她個人內心需要的命令(天知道它是從哪裏來的)來規範與繩係自己,以自我的犧牲來成全那個冥冥中主宰她人生方向的理智或者別的什麼尚找不到確定定義的東西,隻是一個孩子的怯弱是不能解釋的,這個女孩在兩種律令——個人的、群性的擇選中,備受煎熬。對比於她,最終奪走“大春”的另一女孩西單小六又好像單純得多,這是胡同裏早熟而風情的女孩,十九歲的她單純在人生隻有一種向度,有些不計其餘的意思,她土豆皮色的皮膚光滑細膩,散發出新鮮鋸末的暖洋洋的清甜,她的眼睛半眯,她的辮子鬆垮,兩鬢紛飛出幾縷柔軟的碎頭發,腳趾染著鳳仙花汁染成的惡俗的杏黃,這樣一個膽大包天、不可一世的豔後一般的人物隻一眼,就降服了“大春”,當然很快,她也就厭倦了“大春”。小說有一細節非常可貴,白大省對於她的“情敵”的態度:她常常站在梳妝鏡前學著西單小六的樣子,扯散頭發,垂著眼皮,扭著胯,“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亢奮而又鬼祟,自信而又氣餒。她是多麼想如此這般地跑出家門跑到街上,當然她從來沒有如此這般地跑出過家門跑到過街上,也從沒有人見過她模仿西單小六的怪樣”。

白大省的第二個戀愛對象是大學同學郭宏,這場愛情有些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樣子,旁觀者——都看出郭宏留京的意圖,沉浸於未來的白大省根本想不到利用這層,而且一開始她給自己定的標準就低,“我愛他比他愛我更……”一個忘我、付出、讓人心酸的低標準是否能達到她向往的幸福呢?好像還是阻止不了郭宏的“變心”——這次白大省輸給了有可能帶郭宏出國的日本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