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將蕪。胡不歸?
三座木屋,各自地點。
需要補充的話,還有一個約翰,19世紀後期,自然保護運動領袖約翰.繆爾,美國人,這回他沒有把自己圈在木屋裏,他走了出去而且是徒步走遍了國土的中西部山區。走也不是目的,而是邊走邊寫:1892年,他創建西拉俱樂部;1894年,他出版《加利福尼亞的山》;1902年,出版《我們的國家公園》,地理敘事的直覺化與文學性對推動群眾性的自然保護運動功莫大焉。
怎麼樣,這就是一座從無到有、自蓋房子所需的全部材料。比之現在方興未艾的新消費點——裝修來,是不是夠簡陋?“不需要太多”的思想,其實從深層次講不僅是保護自然和環境,更是愛惜自己內心的幹淨和純正。賓館型裝修模式雖近年為更豪華的歐陸式裝修風格取代著,然而也隻在如何多花錢上變化,並沒有在總體思想上有所改進。比如簡樸,在國民心中,總與那個貧困年代的“窮”字聯係,畫著等號;這樣觀念——攀比之風——未有窮盡,所以對一味“拉動消費”政策的片麵理解也會使人陷入欲望不停攫取的無底洞的。倒是亨利做得好,也說得好:“這種花了一個人的生命中最寶貴的一部分來賺錢,為了在最不寶貴:的一部分時間裏享受一點可疑的自由,使我想起了那個英國人,為了他可以回到英國去過一個詩人般的生活,他首先跑到印度去發財。”接著他不無極端地說,“他應該立即住進破舊的閣樓去才對。”是不是有些坐著說話不腰疼,可是說話的人就是這麼做的,話雖偏激,有作者可想見的愛爾蘭棚戶居民的反駁聲。然而靜下來想想也不無道理,簡樸節約這樣一種品質從何時起從美德簿上畫掉了呢?在物質至上的風氣下又會有怎樣的心境去體會生命品味精神世界與自然世界對話交談或默然答對之時所產生的美的情感呢?我讀其單據,是對“買貴了”、“買多了”這樣口氣裏的心情體會深切的,那裏麵的愛物之心大約是離視消費——浪費未可分的觀念太遠了。
經濟學,以我一個門外漢認識,可能人文得多,也直覺得很:經濟學,應該就是如何“經濟”的學問,為什麼搞成了積累攫取開采與發展,而且無盡?我想,在講求它滿足人民生活水平增長需要——脫貧與致富——之外,還應該是一門講求節約與控製的學問,如此觀念,可能腐敗會少,而對於貧、窮與簡樸生活方式的界線,對樸素生活與精神豐滿的等值理解可能會與現今消費觀念下對於富、貧的歸類有所區分。
亨利的這張經濟學單據就在他的書開篇一章《經濟篇》中,我想取名“經濟”是有寓意的,尤其在美國開發開墾由資本主義積累期向發達期轉換的時日,這一個人背身潮流。事實證明,資本主義經濟發展近年所遇的愈來愈明顯的環保問題、自然問題正是那時的亨利以人文的方式也包括自身實踐的方式所預言和警示的,可是,發展熱中的人們往往閉目塞聽,幹脆不願意聽,以為是前途上的絆腳石;直到他們真地陷入窘境走不動走不通之時,才會停下來想起已過遙遠時代裏有一個人。時過境遷麼?還不,中國有句話可以用來說自己,“亡羊補牢,猶為未晚”,正麵臨發展期的中國,借鑒外國的教訓作為自身前進的經驗,大約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