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鳳偉:泛道主義是我順口一說的。既然小說是荒誕的,其他也不必太嚴謹。我這幾個小說也是有感而發。我覺得人世間家畜的命運是最悲慘的:人飼養了家畜,就要殺了吃肉。宰殺沒商量,似乎天經地義。那個叫皮的豬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說服了鄒老頭饒了它一命,而最終也逃不過一劫,這也是宿命吧。但我想人應該具有一種尊重生命的意識。包括對動物。即使殺戮無可避免,也應該尊重它們的生命。我曾寫過一篇《請施安樂死》的短文,是針對屠宰前用水管給豬大量灌水現象。那場麵可謂慘不忍睹。要尊重人的生命也要尊重生靈的生命。我不是素食主義者,我說這些也許會有人認為這是一種偽善。但我是真誠的。
愛欲與死亡
何向陽:“石門”係列在評論界引起較大關注,批評家可以從不同角度去解讀小說,可用“愛欲”或“強力”來概括,但又難以說清楚。
尤鳳偉:這個作品怪模怪樣,要談也不容易,包括我自己。如果把本來想“包藏”住的一點東西和盤托出,那也有改初衷。應該說“石門”係列是我創作的一個例外口前麵說過,我的創作從關注社會反思生活開始,後來覺出有了問題,便擺脫開來。開始先寫了《泱泱水》,又寫了《金龜》,後來由《金龜》派生出《石門夜話》,再後來又有了《石門囈語》和《石門絕唱》,這就是所謂的“石門”係列。最終又將這幾個作品連綴成一部長篇,敘述了一個苦命女子悲慘的一生。從結構上說似不符合傳統小說的結構方式。除了結構之外,“石門”在其他方麵也是有些怪異的罕見處。
何向陽:評論界的闡釋很多,你是否有自己的解釋?
尤鳳偉:別人更多的是從寫法、敘述上談。
何向陽:敘述研究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你小說敘述的真正轉型大概是那部《山地》,一個叫五爺的老人偏執地要在荒坡地上種出莊稼來。單這一點就非常動人。但你認為除了敘述技巧,還有什麼?
尤鳳偉:就文學作品而言,文本總是第二位的:文本是衣裳,再華美的衣裳與身體相比,總還是外在的吧。從表麵上看,匪首二爺為了將一個有殺親滅家之仇的女人“和平過渡”到床上滔滔不絕說了三個晚上,最後竟然得逞,挺好玩的。語言像溪水般翻著浪花流淌,無阻無攔的。但作者的想法不僅如此,“石門”寫的是人性的隱秘部分——不可啟齒的部分,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部分;寫生命中理性與感性的搏殺,欲望與道德的搏擊;寫奔騰於血液中最原始最有力度的因素。寫生命的執拗。“石門”不是寫性的,但又在很大程度上涉及性。其實性這麵旗幟是壯麗輝煌的,上帝為使人(包括其他生靈)的生命得以延續,給予了性,並為性注入了快樂。大自然賜予的東西總是人情入理的,也不可抗拒。
何向陽:將“性”寫得詩意化,使“本能”的東西得到升華,或者保持它天然的美感,真純與幹淨,這是“石門”係列的一個特點,寫出了男女兩性間的張力。除了敘述的張力外,還有兩性間的緊張:既是兩性曆史文化上的對峙,也是自然生理的緊張。所以通篇讀來能感受到氤氳在文字後麵的張力。另外玉珠這個女性形象很有特色,寫法上是人物成了一種結構。但你是否考慮過女性批評家對你這部作品不作發言的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