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秋的天氣,風在身上微微地涼。
九龍山嚴格來說不算山,而是一座島,離沿海的Z省十幾公裏遠。跨海大橋沒通前,這裏一直是不毛之地。短短幾十年,憑著發達的漁業和旅遊業漸漸興盛,建高樓、通海港,經濟一飛衝天。
沅芷現下住在沿海山坡上的一幢別墅裏,開車從市區到郊區需半個小時。
她剛剛上半山腰,就有電話打過來。
來人也不寒暄,直截了當,“你弟弟出事了。”
“又是什麼事?”
表弟邱正東因為販賣假煙,不久前入獄,短短一個月三進三出。不是出獄,而是因為肇事被送去教育。
律師說,“和同一個監舍的打架。”
“這次是打斷人腿,還是手?”
“這次情況有點特殊。”
“……你說。”
“他現在在醫院裏,出事的時候,被抬著出來的。你最好還是自己去看一看,仁心醫院。”
掛了電話,阮沅芷還回不過神。
從來隻有他打人的份,什麼時候會被人打地躺著出來?
心裏這麼想,馬上開到山頂掉頭,一路狂飆,繞東三環直接到醫院門口。其實心裏也還算鎮定,真要是出了什麼大事,就不是監護律師打電話給她了。
醫院的走廊裏一股消毒水味,星期二,人很少,白色的牆壁,反射出慘淡的光。
邱正東在特殊病房,阮沅芷走進去時愣了一下。靠窗口的位置還有個人,聽到開門聲也轉過來,對她微微點頭。
他自我介紹說,我叫薛遠,是邱正東的陪護警員。
“我是邱正東的表姐,阮沅芷。”她過去和他握手,一邊打量他。
挺年輕的,穿一身筆挺的警服,軍綠色,沒戴帽子的頭發剃成板寸。看著她,微微笑,“那你勸勸他,一早上到現在都不肯吃東西。”
阮沅芷回頭去看邱正東,小夥子渾身上下綁著繃帶,嘴角淤青,桌上還有擱著的一碗清粥。
她拿過來,用勺子舀了幾下,邱正東說,“我不會吃的,拿走。”
她說誰說要給你吃了?你餓死也是你自己的事,然後自顧自吃起來,“味道不錯,吃牢飯還給住這樣的醫院?”
邱正東憤怒地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我本來還真以為你是給人揍的。”她吃一口粥,瞥他,“哎,你不是故意找人打自己,然後趁機出來修養吧?”
邱正東已經氣得說不出話。
阮沅芷又舀一勺,“粥不錯。”
邱正東搶過她手裏的粥,大口大口吃起來。餓了一個大早上,這下子狼吞虎咽。
阮沅芷說,“吃相真難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給關了十年八年沒吃過飽飯呢。”
警員薛遠和她一起出病房,阮沅芷從口袋裏掏出煙,“抽不?”
他搖搖頭,“你抽吧。”
她拿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才吸兩口,想起來這是醫院,懊惱中,扔腳下踩熄了,拾起煙蒂丟到角落的垃圾桶裏。
薛遠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對她笑,“阮小姐和令弟的關係很好?”
阮沅芷看他,“我剛才那麼對他,你不覺得我們關係惡劣?”
薛遠說,“人與人的相處方式有很多種,看得出,你對令弟挺有辦法的。”
她抱著手臂懶洋洋地靠到牆麵上,“有辦法也不會讓他進班房了。這人啊,自己不學好,旁人再怎麼樣管都沒用。”
薛遠覺得她似乎生氣了,她的臉上卻一派平靜,看不出什麼。
換班的警員來了,阮沅芷對他說,“回嶗山?我送你。”
“不用了。”
她也不堅持。
進房後坐到床邊,她給邱正東削了一個洗幹淨的蘋果,“我說,你就不能省事點啊?”
“這次不是我的問題。”
“還是別人挑的事。”她看他一眼,低頭笑,“不信。”
“你這女人……”
“我是你姐。”她甩手一個毛栗子就打上去了,邱正東捂住頭,“傷還沒好呢!”
“你這是活該。”阮沅芷搖頭,一邊把削好的蘋果塞進他的嘴裏,“本來下個月就可以保釋了,你現在又給我來這麼一出?”
這一次,他是真的委屈,“真不是我挑事,那家夥簡直就是個神經病。就和他開了個玩笑,逮著我就打,一拳比一拳狠。”
阮沅芷看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心裏知道這個表弟雖然愛惹事生非,但也不是個信口雌黃的人,終於也收斂了調侃的心態,問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說,她聽。
“這事我會處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快出門了,她豎起食指警告他,“別再惹事。”
後來,她為了這事去了一趟嶗山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