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碗,她去浴室洗了個澡。擦頭發的時候接到段明坤從濠江打過來的電話:
“這幾天怎麼樣,還能撐住嗎?”
她說,“還行。”頭側到一邊夾住了手機,把濕了的毛巾換一個麵,繼續擦。
“場地還好嗎?”
“就那樣。”她說,“您什麼時候回來?”
“下個禮拜三。”
然後又隨意聊了會兒在城南興建的一處賭馬場,段明坤想注資進去,囑她盯著點兒,有消息先集著,能辦成最好,不行等他回來再商議。
她說好,又說您你小心著點。
五年前,跨海大橋建成二十周年,阮沅芷初到九龍山。她在當地的一所大學找了個教書的工作,一次演講中見到段明坤。
那時他是校友基金會的成員,33歲的成功商人,手底下有幾個大型的歌舞廳,投股、投資房地產,也走貨和運輸。
九龍山多海港,上個世紀初碼頭生意漸漸興起,輾轉幾十年,如今在南方沿海一帶獨領風騷。
段明坤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人脈也廣,這地界有頭有臉的見到也要叫他一聲“坤哥”。
他每個季度都有一段時間是在江外,有時也出境。段懷是他過世的前妻留下的唯一孩子,分外珍重,他分-身乏術,就托她照顧。
不過段懷一直不待見她。
過段日子阮沅芷打定主意親自去城南看馬場,早上人還很少,路口很難打到車。她等著等著就失了耐心,一通電話把從睡夢裏醒來的趙婉罵了頓,勒令她立馬起床,派車來接她。
靠近公交站牌的地方有公共座椅。
她過去坐下,從口袋裏摸煙。
手裏隻有打火機,才想起早上換了褲子,沒及時補上。心情正繁鬱,有人在她麵前停下,問她,“小姐,要白玉蘭嗎?早上剛采的。”
拎著的籃子裏,浸過冰水的白布蒙著花,隱隱約約,暗香浮動。
阮沅芷有些陶醉,抬頭看到了他。
年輕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
熟麵孔,果然。沅芷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笑出來,“我不簪花,有煙嗎?”
他遲疑了一下,“有……不過不是好煙。”
“沒關係。”
接過他遞過來的煙,她捏兩下,軟包的,沒有拆封過。“不是不抽嗎?”她晃晃那包煙,“上次騙我的?”
“給朋友捎的。”
“難得,為別人我懶得出一趟門。”她說著,已經給煙點著,閉眼吸一口,像癮君子,梧桐樹的陰影裏,眉梢都迷迷蒙蒙。
時間在沉默裏過去,一根煙不知不覺就盡了。
她站起來,迎著風吸最後一口。
偶然瞥見樹蔭裏他沉靜的臉,那樣婉轉的長眼修眉,卻不笑。
“喂,你叫什麼?”
他回頭看她一眼,倒是回答地幹脆,“白小樓。”
“小樓?”她微微蹙眉,“好奇怪的名字……‘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我聽過這句詩。”
他沒搭話。
趙婉開車到了,和她同來的還有段明坤的手下,叫王澤,下車給她開車門,恭恭敬敬等著,“阮姐。”
阮沅芷和白小樓說“再見”。
他說“等一下”,然後遞給她一張紙條。阮沅芷看上麵清清楚楚的號碼,定睛看他,“這什麼?”
知道她明知故問,他神色平淡,“半個月以後,我給你醫藥費。不過在這之前,你得給我清單。”
她笑了,“……好啊。”
上了車,趙婉問她,“阮姐,那誰啊?真俊的。”
阮沅芷看她興致勃勃的臉,回頭整理賬單,“別打他主意。”
“明白明白。”趙婉嘿嘿笑,“就是小啊。”
她想岔了,沅芷也不打算越描越黑:
“開你的車。9點到不了,這個月薪水別拿了。”
趙婉再不多話了,專心開車。
王澤找了個時機對她說,“阮姐,我們要直接去見馬老板嗎?我打聽過,七寶灣那兒也在打這塊蛋糕的主意。要不要——”
阮沅芷瞥一眼他在空中比劃的手刀,低頭撥弄指甲,“我們是生意人。”
阮沅芷第一去賭馬場是兩年前的一月,南下香江。段明坤認識祁連山下知名的養馬場老板,作為媒介,給當時港內出名的賭馬場牽線引馬。有了這番交情,雙方合作更加親密。
她不會賭馬,每次都看馬的名字或者任意猜數來填表,段明坤在這方麵卻是行家。他熟知馬匹的品種習性,出賽的騎師,也研究往常的比賽排名。